院舍尋常,房屋幾間。盛槐看了眼四周,“特意讓我避開柳裵來此處,所為何事?”
“讓你見一個人。”徐靈澗推開房門,示意盛槐進去。
這處院子久無人住,屋内灰塵厚重,家具破敗。有一人被捆縛手腳躺在地上,遍體鱗傷,已昏死過去。
徐靈澗舀了一瓢鹽水潑過去,那人被痛醒,看見徐靈澗就如見鬼一樣,拼命往牆邊躲,被布堵住的嘴裡發出唔唔聲。
“隻要你老老實實交代,我保證不殺你。把你先前跟我說的話再跟他說一遍。”徐靈澗對那人指了指盛槐。
那人忙不疊點頭,徐靈澗把他嘴裡的布取出來。為活命,那人迫不及待開口,“他是王府的人!”
“誰?”盛槐不明其意,卻也知道徐靈澗讓自己來見此人必有深意,讓他把話說清楚些。
“柳裵!”那人急聲說道:“我在王府見過柳裵,他就是闵淮王的第三子!不,他是個野種!元宵節事變,一定是他聯合周道昌搞的鬼!”
盛槐眼睛微眯了一下,問:“你有證據嗎?”
聞言,徐靈澗立刻看向盛槐。在眼下這樣的敏感時期,事關禅柯寺,甯可錯殺。證據有什麼所謂?
站在鋼索上的人,一點失誤就會墜入萬劫不複之地。
“寺中大亂,這人暗地下手殺了不少弟兄。我讓張玄把他抓過來審問,嚴刑拷打之下,他終于招供自己是闵淮王府派來的暗探,同時我在他口中聽到了柳裵的名字。”徐靈澗解釋道。
那人辯解道:“不是我想殺他們,這一切全是郡主逼迫的!我在禅柯寺卧底多年毫無成績,要是不殺他們,我也活不了啊!”
盛槐眸光冰冷,上前幾步,居高臨下看着那人,“你是王府的探子?”
“是。”
盛槐又問:“你給王府傳遞了多少情報?”
“我身份低微,在分堂就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根本沒獲得多少有用的情報。”
話音剛落,那人身上挨了一腳,眼前乍現寒光。盛槐半蹲下去,手中蜂刀懸于他目前,語聲冷冽,“沒多少,是多少?”
徐靈澗看着盛槐的一舉一動。
尖光随時紮入眼中,那人并無膽量,顫顫巍巍,“我真的沒說什麼。元宵節的事更與我無關啊!都是柳裵,他為王府辦事,都是他在背後操縱!”
貪生怕死之輩不會放過一絲活命機會,死到臨頭還緊咬這套說詞,說明所言不假。
盛槐沉默很久,聲音異常平靜,“四十九處分堂的位置,是你在幫柳裵打探?”
“不是我!我進禅柯寺後從沒見過他,更不知道他也來了禅柯寺。要不是這次禅柯寺大亂,我哪有機會見到總堂的殺手!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不要殺我,别殺我。”
盛槐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久久盯着那人,目光仿佛穿透面前的人在凝望别的東西。
從師徒變成戀人,徐靈澗見證了盛槐對柳裵的付出。像他這樣畏首畏尾的人不贊成盛槐的孤勇,卻能理解盛槐的做法。而今柳裵成為殺之後快的叛徒,他知道盛槐很難做,但禅柯寺覆滅之難不能就這麼算了。
“盛槐。”
“不會是他。”盛槐近乎武斷的否認了一切,那人的說詞,以及徐靈澗盡心調查的結果。
徐靈澗對他的反應并不意外,無奈道:“如果真是他做的,你打算怎麼辦?盛槐,你的底線還在嗎?”
盛槐閉上雙目,長吸一口氣,抽出霩也刀劃過那人的脖子。
“盛槐……”徐靈澗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殺人滅口,心中不由得失望,“禅柯寺最強悍的殺手竟然敗于兒女情長。”
盛槐擦掉臉上沾染的鮮血,慢慢站起身,“通知各個分堂,十天後到溪草谷見我。”
十天,是他最後的底線。
他在縱容柳裵的背叛,也在縱容自己的心。
很奇怪,他此時一點都不感到傷心痛苦,也不怨恨憤怒。整顆心被壓縮到極緻,每一根脈搏都繃得非常緊。等着最後一刻的到來。
他想看看這把名為“柳裵”的利刃,是怎麼把自己剖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