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情都有截然相反的明暗兩面,每一座輝煌熱鬧的城市,都有陽光無法照到的陰暗角落。誰都想不到在這座幽雅甯靜的明水小築,有一間不見天日的牢籠。
就地取勢,引湖水灌溉進牢房的低窪處,形成一處水牢。深而窄,人在裡面連轉身都很艱難,如果不動,自動下沉落入水底會被淹死。然而四壁紮滿鐵刺,稍微動一下,身上就會被戳開一個窟窿。
鐵刺紮穿皮肉,慢慢會血流殆盡。時間一長,水位齊平頭頂,也是必死無疑。
這麼殘酷又變态的死法,淩松岄認為最适合柳裵。
“銀蟬冰繭是我唯一的救命藥,因為你,我隻剩下不到三個月的命。但你一定會死在我前頭!”淩松岄站在水牢邊沿,腳下是泡在水裡被綁住雙手的柳裵。
冬天的湖水冰冷徹骨,柳裵已經在水牢裡泡了一天一夜,臉色凍得青白。他周身的水裡充斥着淡淡的血色,是傷口溢出來的血。
腳下的水已經非常深,柳裵不時往上浮動讓自己能夠呼吸。身體凍得麻木,已經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
意識彌留之際,柳裵的腦海裡隻有兩個字:盛槐……
鐵刺紮進皮肉,柳裵短暫清醒過來,他聽到頭頂上空的聲音。
“你娘沒告訴你生父是誰吧?你真正的爹估計也是市井裡的下等人,才生得出你這樣的賤種。依我猜啊,像她這種人皆可夫的女人,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你是誰的種。”
淩松岄看着水牢裡掙紮憤怒的柳裵,心裡十分痛快,笑容扭曲,“你個從外面帶回來的野種,憑什麼跟我搶父王。賤種的命就是硬,殺你那麼多次都沒死,這次我絕不讓你活。”
水牢邊沿是鋒利鐵刺,淩松岄蹲下來,抓住柳裵的頭發,要将他的頭往鐵刺上摁去。
就在這時,吳祿被人掀飛滾到一邊,淩松岄扭頭看去,見是龍祈,臉色陰了下來。“你來幹什麼?淩今琅讓你來的?”
龍祈拱手道:“見過世子。王爺有令,不準殺小爺。”
發話之人是王爺,淩松岄千萬個不情願,也隻能眼睜睜看着柳裵逃過一劫。
柳裵身上水血混合,狼狽不堪。龍祈用自己的披風裹住他,英朗的臉上是隐而不發的薄怒。龍祈攙扶柳裵要走時,淩松岄攔住他,二話不說扇了龍祈一巴掌。
“滾開!”
龍祈對淩松岄的喝令充耳不聞,依然扶穩柳裵。
淩松岄避開龍祈冷冷的目光,趾高氣揚的瞪着柳裵,“告訴淩今琅,等她的事情結束,本世子還是要殺了這個野種。”
柳裵靠在龍祈身上,身體疼痛,仍有力氣嘲諷,“到那個時候,你還活着嗎?”
淩松岄被這話氣的雙目通紅,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息,一口血噴了出來。吳祿敢怒不敢言的瞪着柳裵。
柳裵淡淡道:“二哥,人活着确實得有點用處。像你這種病秧子,唯一的用處就是多喘口氣,好自為之。”
這是成年的柳裵第一次開口叫二哥,充滿諷刺和惡意。柳裵和龍祈離開水牢,聽到一聲歇斯底裡的咆哮。
明水小築門口,龍祈牽出柳裵的馬匹,柳裵經受水牢折磨的身體此時不宜趕路。
龍祈勸道:“你的傷勢過重,不然先到附近的鎮子上去看看大夫再走。”
“我自己會去,”柳裵握住缰繩,上馬之前又多問一句,“我和老鬼的事,你跟郡主說了嗎?”
龍祈盡忠職守,他不會向郡主隐瞞任何事,可這件事,他說不出口,“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禁院十二年,柳裵早已與郡主身邊的這個護衛相識,他知道對方的心思,不曾回應,但會好好利用。柳裵伸手搭在龍祈的肩上,“我說了隻是逢場作戲,這件事你就不必告訴郡主了。”
一陣寒風襲來,龍祈為柳裵緊了緊披風,柳裵沒有拒絕。龍祈的心态軟和了些,“那我該如何說?”
柳裵憔悴狼狽,反倒讓俊美的臉看起來更惹人疼憐,讓人難以拒絕,“龍祈,如果你是為我好,别的什麼都不要說。你知道我這些年在王府的日子有多難,我需要老鬼的武功,成全我,行嗎?”
龍祈忘不了在萬靈寺院見到的那一幕,如果不是自願,怎會做到這個地步。但他絕不承認柳裵喜歡老鬼,如果是這樣,他對柳裵豈非是毫無意義。最後龍祈隻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