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柳裵罕見的有點發懵。
接着盛槐将自己的家底如數家珍,這些年存有多少金錠,多少銀子,存在哪家錢莊,全都一并告知。說這些的時候,盛槐異常平淡,就像在讨論昨天吃了什麼,而非是此等錢财大事。
柳裵把玩着金蓮子,眼底一片晦暗,“我要這些就夠了。不要别的。”
那日聽柳裵提起金子,盛槐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夫妻成家多少有點保障。而他們在一起,朝夕不定,說不好哪天就死了。以前他曾擔心接受柳裵的付出,終是要回饋的。但是現在他的想法有點變了。
“要是我哪天死在你前頭,這些東西留給你也不算浪費。”
柳裵悶悶的聽着,心頭的溫度比泉水還要燙,一絲疼痛蔓延,“别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于是盛槐不再說下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池邊帷幔飄拂,水面熱氣袅袅,十分安靜。
“他們都說你引誘我,流言滿天飛,你怎麼不解釋?”柳裵随意摸弄盛槐的臉。
盛槐仰頭,閑看輕紗帷幔,“我倒覺得這話是在誇我有本事。”
柳裵笑出了聲,“沒見過你這麼厚臉皮的。”
盛槐看着他,淡淡道:“無需解釋什麼。”
水聲響動,柳裵伸手攬住盛槐的脖子湊過去,在他臉頰親了一下,笑道:“我能不能跟他們說是我勾引你,靠着美色哄得你把全部身家都給了我?”
“别。”
“為什麼?怕鄧二嫉妒我?”
“别說這些不着調的話。我不喜歡這麼張揚。”
柳裵勾唇一笑,水汽氤氲,清冷的眸子霧蒙蒙的。盛槐欲親他,柳裵推開,提醒别忘了正事。
“什麼正事?”
柳裵:“你不是說到這來有事要辦?”
“我要做的事隻是為與你分享這裡的美酒。”
柳裵聞言一怔,盛槐微傾身,将嘴裡的葡萄酒渡入他的口中。柳裵悉數咽進去,心裡頭一次對某人感到虧欠,“隻是為了我,花費這麼多銀子,這太沉重了。”
盛槐目光深情,“為了你,莫說這幾百金,就是千金窟萬金窟,又何妨?”
靈肉交/合的喜歡,冷靜理性的深愛。盛槐從不縱容柳裵觸碰原則,但隻要自己能給的,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拿出來。
點點細雪飄落,帷幔輕搖。溫泉池邊種了一棵紅梅,嫣紅的花瓣與雪花一齊落入水中,漂浮在波濤水面上。水面升騰起了一層白霧,池裡有可坐的石階,盛槐雙腿有些發軟,隻能坐在上面,後背靠着柳裵的胸膛。
修長的手指撫過一道道交錯的陳舊傷疤,玉骨扇留下的疤痕就像烙印,柳裵晦暗的眸中有一分疼惜與愧疚。
盛槐脊背發癢,回頭便看到柳裵是這樣的神色,“你這是什麼表情?”
對于武林中人來說,任何疼惜的話都顯得矯揉造作,不如不說。柳裵淡笑道:“阿盛很厲害,這些傷是你的勝利印記。”
盛槐十分清醒,“這并不值得驕傲。每條疤背後都有無數喪命的人。在武林人眼中,我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鬼。有人說我殺孽太多,死後也将不得超生。”
柳裵無謂一笑,“那我便陪你一起待在地獄中。”
一片紅梅落在盛槐肩上,顔□□人。柳裵銜在嘴裡,與盛槐共同品嘗那苦澀而帶着淡淡甜味的花香。
“明天我要去一趟梁城,此次分别恐怕又得有小半個月不能見面,心有不舍,如何是好?”柳裵從後擁着盛槐,将頭埋入他頸間輕嗅。
盛槐亦是難耐長久的分離,但是毫無辦法,反手輕輕撫摸他的頭,“去梁城殺誰?”
“妙手觀音。”
“我曾見過她的真容,十分貌美。”盛槐調侃道:“說不定你會看迷了眼。”
柳裵知道他在排解自己的郁悶,聽不得這話,牙齒啃他的脖頸,“我可不是見異思遷的人。”
啃咬的力道不輕不重,不痛,反而帶起一陣奇異的酥麻。盛槐往後靠在他肩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壓低,吻住那張薄軟的唇。
環頸忘情,耳鬓厮磨。剛剛平靜的水面又是一陣波蕩,飄在水面的紅梅倉促避讓,一路轉旋着貼在池壁上。
池上擺放的幹淨衣服被扔到屏風上,已有人鸠占鵲巢,将絨毯占據。有帷幔屏風層層隔斷冷風,溫泉内熱氣缭缭,一時倒也不覺得冷。
盛槐身上出了層薄汗,裹着毛絨絨的毯子坐在池邊,渾身酸痛,一動不想動。
“下來洗澡。”柳裵站在池裡朝盛槐伸手,食飽餍足的人蠻有精神,笑如朗月。
盛槐懶得看他,喉嚨幹燥,叉了塊甜瓜慢慢嚼着,“不洗,腿疼。”
柳裵趨身遊到池邊,嘴角勾起一個邪笑,“那我給你按按腿。”長手一伸滑到毯子裡面給他按摩大腿内側。
混蛋,這哪是按摩。盛槐長吸一口氣,擡掌就要拍他。柳裵見好就收,在盛槐出手之前及時握住他的手腕,讨饒笑道:“好了好了,我好好按,别打。”
掌心蘊着内力暖乎乎的,慢慢緩解了腿疼。盛槐的氣消了,将被抛到九霄雲外的話題撿回來,“妙手觀音千人千面,極其擅于僞裝,但不是特别難辦的。你多留個心眼。”
柳裵沒有告訴他的是,此前派去的兩個人已經全部死于妙手觀音手下。而他并不打算殺妙手觀音。
盛槐幫他分析着勝算,“你對上她,有六成的把握可以赢。剩下四成便是看你能不能戳破她的僞裝術。”
柳裵點點頭。一塊甜瓜吃完,柳裵順手幫盛槐擦掉嘴角的甜瓜汁,“再吃一塊嗎?”
“飽了,”盛槐起身走向往下的台階,入水前将絨毯放在池邊,“我在埠州買了一個院子,你有空跟我去看看,再添置一點家具便齊全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