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原話轉告主子,”周福說:“其實主子這次讓我來是有話要問小爺。既然已經查明分堂所在,又有你在禅柯寺裡應外合,我們為什麼不能把計劃提前,非得往後拖延?事遲恐生變。”
柳裵壓低鬥笠,轉過身去,聲音冷淡讓人聽不出情緒,“禅柯寺紮根江湖數十年,若想徹底扳倒它,行事需更謹慎。”
話雖如此,柳裵實則是想要更多時間學成遊龍十七式。心法秘籍都在自己手中,之後就算沒有盛槐……想到此處,他心裡蓦然痛了一下。
瓊河,太俠盟。
地牢裡暗無天日,牆壁上的燭火照亮過道與牢房。屠蓮滿身是審訊拷打留下的傷,她咬死不說出禅柯寺的消息,他們隻能留她一命以待繼續逼問。
妩媚的面龐沾滿血污,她靠在牆邊一動不動,呆呆看着手腕上的紅繩,想到了那個為她系上紅繩的少年。
“宋杦明……”
她本以為宋杦明得知自己是禅柯寺殺手就會斷了心念,沒想到分開沒多久,宋杦明循着她出任務留下的鬼符找了過來。死纏爛打,窮追不舍。她無計可施之下帶着他去執行任務,讓他看清楚真正的屠蓮是什麼人。
存在于宋杦明心中的蓮姑娘嬌媚動人,她年長幾歲,又因他單純幹淨,處處疼憐寵愛他。真正的屠蓮就是蛇蠍毒婦,血腥殘忍。如此巨大的轉變又把宋杦明吓住了。
若分手斷不掉,若屠五也沒辦法讓他放棄,那麼隻有最直觀的屠殺能讓他明白,宋杦明和屠蓮的世界完全不同。
屠蓮心裡有點惋惜,臉蛋和心靈一樣幹淨的少年實在難得。
她讓他斷了心思,宋杦明卻攔住她的去路,“你聽說了嗎?飛手銀狐兩個月前偷了洛水門的金龍鼎。”
屠蓮莫名其妙,“怎麼?”
飛手銀狐是江洋大盜,偷了金龍鼎後差點被萬箭穿心,據說是所穿的烏蝠甲衣救了他一命。那件烏蝠甲衣單薄輕巧,卻可抵擋尖銳穿刺,真乃神兵利器。
宋杦明說:“那件烏蝠甲衣是我做的。”
屠蓮冷哼道:“你在跟我炫耀嗎?就算你手藝多好,能做出什麼稀奇寶貝,這與我何幹?”
宋杦明連忙解釋,“不是的。我是想跟你說我平日裡常跟他們說的惡人來往,我哥沒少罰我抄門規。我不怕你這樣的。我剛才隻是一下沒反應過來,上次聽你說你是屠五時,我也并非害怕,而是太過驚訝。”
不管怎樣,屠蓮都無意再與他糾纏,推開他就走。
宋杦明一把牽住她的手,“跟我去一個地方。”
山野寺廟,屠蓮不信神佛,也讨厭香火味。她一向穿得燦豔,杵在佛殿門前就像被佛祖降服的妖孽,路過的香客都要瞧瞧這個妖媚的女子。
古闆的儒生皺眉打量她,嘴上還要奚評幾句,“佛祖面前豈可如此穿着,真是不成體統,絲毫沒有敬畏之心。”
屠蓮冷冷的瞪回去,“再評頭論足的老娘就挖掉你眼睛!”
宋杦明走出佛殿就聽到她和人在吵架,連忙把她拉到一邊,自己跟那儒生哈腰道歉。屠蓮看不上他這副窩囊模樣,氣的轉身就走。
“蓮姑娘,你别走那麼快。”宋杦明追上她進了寺廟後院。
屠蓮指着他鼻子想罵他沒出息,又想想自己現在跟他沒關系了,沒資格也沒立場教訓他,隻好偃旗息鼓的放下手,“帶我來這裡幹嘛?”
宋杦明求了一根福繩,硬是綁在屠蓮的手腕上,打了個死結,“你殺孽太重,這根紅繩避厄消孽,你戴着。”
“我罪孽深重,你還是離我遠點,免得老天爺降雷劈死我的時候連累你。”說着,屠蓮動手去扯紅繩。
宋杦明連忙說:“繩上有我一滴心頭血,這繩子要是斷了,我會死的。”
鬼話連篇,屠蓮扯不開紅繩,直接用刀挑斷。宋杦明叫了一聲,捂着心口慢慢倒在地上,當真是要死的模樣。
“别耍賴。”來往香客都在往這邊看,屠蓮踢他一腳,“快起來,好多人都看着呢,丢死人了。”
宋杦明看起來斯斯文文,在屠蓮面前不乏各路招數,死皮賴臉的逼得她答應把紅繩戴上。原先那根紅繩斷了,宋杦明變戲法似的又掏出一根,早知道她不會乖乖聽話,他想的十分周全。
“不管蓮姑娘是什麼樣的人,我都不會覺得你陌生。我們的緣分不是仇恨,是愛情。”他一邊系繩一邊說着最自然不過的話。
屠蓮不是什麼好姑娘,卻又因少年說的這些話,内心深處有一絲萌動。等他系好,她扯扯腕上綁得緊緊的紅繩,“這破玩意兒能有什麼用?這麼多年的災運厄難都是我自己扛。”
宋杦明溫柔笑道:“現在有我啊。蓮姑娘,我是你男人,你要相信我可以保護你的。”
被抓來太俠盟之前,屠蓮收到宋杦明的信前去應約。她在心裡無數次告誡自己當斷不斷,日後定會生出麻煩。可她又總是想多看他幾眼。
然而在那裡等待她的不是宋杦明,而是蘇筇為她布下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