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那個叫柳裵的男人出現在辟湖谷。
這期間盛槐閉門不出,也顧不上柳裵此人。他總能想起那一夜的迷亂,蘇醒時男人已經離去,留給他的隻有深刻的記憶。
他從小到大受過不少傷,沒有哪一種痛比得上那天晚上留下來的。荒唐放縱的後果是某處撕裂。
辟湖谷中有神醫周大夫,醫術高超。盛槐不便說道何處受傷,隻弄了點金瘡藥敷上,結果更加難受。
對于殺人他駕輕就熟,可在這種事上他此前全無經驗,又不好随便找人請教,隻能硬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當真折磨人。
他不是個身驕肉貴的人,傷痛能受得住,可越想心裡就越氣。還沒有人敢這麼算計他。
元康那個小兔崽子!
“盛三。”陸修聞在外面敲門。
盛槐忍着不适前去開門。陸修聞以為他的傷還沒好,要找周大夫問問清楚。這可不經細問,盛槐連忙搪塞過去,問陸修聞此來何事。
今年由鶴首會選上來的人已經全部到了總堂,陸修聞來找盛槐商量收徒。盛槐早已等着這一天的到來,可惜他現在沒精力挑挑撿撿,說自己收剩下的那個就好。
陸修聞早有打算,哪能随他這麼敷衍,攙帶着盛槐進屋,将新人的情況大概都說了一下。盛槐時而點頭表示自己在聽,就是心思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陸修聞很看好柳裵,介紹這個人的時候說的很仔細。長篇大論之中總有幾條關鍵信息,盛槐聽進去了。
盛槐的視線從打開的窗戶望出去,湖面飄舟,田申正帶着他的新徒弟在湖中訓練。
“湖裡那個人是誰?”
陸修聞也看向窗外,“柳裵。你這兩天有病在身,我讓他先跟着田七。”
桌上的小炭爐溫着熱水,盛槐倒了一杯水遞向陸修聞,見他拒絕,自己喝了。“你想讓他接替田七的位子。”
禅柯寺裡沒有什麼事能瞞過陸修聞,“我不喜歡假公濟私的人。分堂的訓練無法達到我的要求,接下來三個月你親自教導柳裵。如果他可行,以後他就是柳七。”
盛槐答應了,同時提出一個要求,“把元康也給我。”
陸修聞知人善用,他認為盛槐自負,但不可否認,盛槐是個做殺手的大才。他不會拒絕盛槐的要求,剛說了個“好,”轉而又想到什麼,改了口風,“不行。”
“為什麼?”盛槐疑問。
陸修聞看了他一會,别有深意道:“事情過去就算了,别總揪着不放。”
“我揪着什麼?”盛槐稍想了想,知道陸修聞想到别處誤會了,道:“少主破格把元康提攜到總堂,不也是很看好他嗎?他整天洗衣做飯有什麼出息,不如讓我來教他。”
原先也沒見你這麼好心。陸修聞欣賞這個下屬,多給了一分耐心,“他是鄧二的徒弟,你收了他,别人不會認為你欣賞他,隻會認為你要報複鄧二。”
靠窗的幾案上擺了一口養魚的水缸,水清草綠。兩尾金鯉搖着尾巴從水草下面遊出。
盛槐拿了魚食一點點灑進水裡,“我不在乎别人說什麼,他們兩個都跟我,就這麼說定了。讓柳裵達到你的要求,三個月時間夠嗎?”
看盛槐打定主意要帶元康,陸修聞無奈的搖搖頭。現在于他來說重要的人不是元康,特意囑咐,“柳裵是狼,你别把他訓成貓。”他不希望盛槐磨掉柳裵的鋒芒和銳氣。
盛槐将最後一點魚食灑進水裡,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若是他咬傷我呢?”
陸修聞聽了,英朗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反問:“你能被他咬傷?”
“從你剛才說的那些話裡聽來,他不是一個溫順的人。”
“随你處置,别讓他死了就行。”
盛槐點了點頭。
走之前,陸修聞不忘多叮囑一句,語氣帶着警告,“你跟鄧二别又鬧過火了。”
盛槐道:“你多慮了。”
房門打開,元康站在院子裡。陸修聞經過元康身邊,順道告訴他改換師父的事情,讓他好好跟着盛槐。
元康驚訝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沒有幫忙找到柳裵,盛槐竟也願意收他為徒?最關鍵的是,盛槐好像并沒有懷疑花樓裡的事跟他有關。
陸修聞走出院門時又往湖邊看了一眼,沒有去管田申,大步走了。
元康想到陸修聞剛才說的話,又想到花樓裡的事,激動又緊張的看向盛槐,“前輩,你好些了嗎?”
現在還不是生氣的時候。盛槐無視元康,視線從他肩膀越過去望向湖面。很少見陸修聞這麼肯定一個人。盛槐看了幾眼,忽然推開元康,徑直朝湖邊去。
“前輩!”反應慢半拍跟出來的元康看到盛槐的舉動驚呼起來。
湖水冰冷刺骨,水霧飄浮。田申站在甲闆上冷得直打哆嗦,驚詫的看着從水底緩緩升起來的黑影,竟然還沒死!
嘩啦!柳裵冒出水面,沒等視線清楚,頭頂就又挨了一棍。若是田申前四個徒弟,此刻早已沉入湖底淪為魚食。柳裵跟别人一樣順從,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生命力非常頑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