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季陰雨連綿，濕冷的寒意如附骨之疽，從四面八方鑽進張知節的身體裡層層堆積，試圖一點點熬死這個恒溫的人類。
年輕的講師在台上念PPT上密密麻麻的文字，cos金牌reader，台下的學生各做各的事情，顯然沒人聽講。
張知節縮在教室後排昏昏欲睡，腦海裡那個自稱系統的東西又開始說話了。
‘嘤嘤嘤，帥哥，今晚你哥會接你回家吃飯，不信半分鐘後看手機。’
張知節：……
‘倒計時，5、4、3、2、1，bingo！’
手機震動，張知節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出現裂痕，機械地拿起桌上的手機，真是張知遠的消息。
“後門看手機那位同學，起來說說上一頁PPT的知識點。”
偌大的教室裡，半班人回頭看他，等着看好戲。
“标題，人會對激勵做出反應。成本和收益的邊際量化促使人們做出反應，當某種行動的邊際收益的邊際大于邊際成本時，人們傾向于……”張知節站起來，聲音毫無波瀾。
這下全班人都回頭看向後排，台上的講師推了推眼鏡，努力壓下嘴角。
“好了，坐下吧，同學們上課要注意聽講。”
“哇，他真在認真聽啊。”前排有人小聲說。
“诶，那帥哥好像是張知遠的弟弟。”
這樣的對話，張知節這個月原封不動聽了三次。
‘帥哥你過目不忘，也發現了吧，世界劇情正在推進，不跟我做交易，親可就真成炮灰了，嘤！’
腦海裡的嘤嘤怪又開口說話。
‘張知節，不穩定小世界悲慘炮灰，六親緣薄，周多小人，為了向父母證明自己比被偏愛的大哥張知遠強，事事努力，但萬年老二人設屹立不倒。’
張知節：……
‘因為長得像商業巨子方**的白月光，被急于挽救公司的父母送給主……方**，生不如死過了三年被兄長張知遠救出，誰知張知遠也把他當做禁脔，最後張知節瘋了，終在療養院了卻殘生’
系統聲音輕快，念書般概括了他的一生。
‘嘤，為了您的身心健康，已為您略過引起不适的内容，另打碼部分為按規定對未出場人物進行隐私保護。’
‘怎麼樣，俺夠有誠意吧，願意和俺做交易嗎？俺的宿主願意代替你改變悲慘的結局，還可以送你到新世界開啟不一樣的生活。嘤。’
張知節嗤笑一聲，打開手機，開始搜索癔症的症狀。
區區考試周，他不至于被逼瘋吧?
“想什麼?”
背後傳來冷淡的聲音，張知遠下班順道到母校載弟弟回家吃飯，垂眸看站在路邊等他的青年。
張知節堪堪一米八，尚是冬天，他穿着高領黑色毛衣和看起來不算太禦寒的淡藍色羽絨外套，鋒銳的眉眼在寒風中有别樣的凄冷意味，右眼卧蠶上的黑色小痣削弱眉眼的冷感，瓷白皮膚反襯得他裸色的唇瓣似有豔色，知節擡眼瞬間的易碎感讓張知遠的心漏跳一拍。
‘真想把他的揉碎了裹進身體裡。’
張知遠的聲音在張知節腦子裡響起，張知節車門的手一頓，眉頭緊鎖，難以置信地看向還在盯着他看的人。
張知節之前從沒發現，他哥看他眼神這麼粘稠，宛若實質。
‘嘤嘤怪，你幹的?’
‘叫人家系統啦，我讓宿主花了點數，現在你暫時能聽到家人的心聲，我們童叟無欺，絕不騙人。’
聽系統說完自己的炮灰命運後，張知節發現了從前沒關注過的細節。
短短半個鐘的車程，張知遠無數次從後視鏡裡偷偷打量他。
張知節内心湧上強烈的荒唐感，掏出口袋裡的糖，嚼得嘎吱嘎吱響。
“别吃糖了，晚飯會吃不下。”張知遠聽到聲音終于光明正大看後視鏡，聲音又在他腦海裡響起。
‘想揉他的臉。’
張知節瞳孔地震，又塞了兩顆糖進嘴裡，嚼得更響了，覺得這個世界可能要玩完了。
回到家，張母見兩個兒子回來眉開眼笑，準确地說是對張知遠眉開眼笑，隻瞥了張知節一眼，張父則在沙發上裝模作樣地看财報。
‘和方家的事該怎麼讓老二答應？’張父心裡沒有半點财報相關的信息。
‘知遠又瘦了……知節，休學去方家的事，反正不能我來開這個口。’
張知節回房間放書包，路過餐桌，上面沒一樣他愛吃的，全是清清淡淡的菜，合另一個兒子的胃口。
“知遠，工作累不累？公司的事情慢慢來就好……領帶放這邊。”
把母子情深的窩心話關在門外，張知節眉頭緊鎖，進了房間的浴室，對着馬桶幹嘔起來。
他相信了，系統說的是真的。
父母的偏心與冷血他早知道，家裡公司資金短缺他也知道，隻是方家他聞所未聞，就像憑空冒出來一般，記憶中唯一一個姓方的是中學時的後桌，如果他現在就離開……
‘嘤，不要想着改變，局内人改變不了小世界的走向。’
他想起每晚六點準時路過後院花圃的那對姐弟，一連七年，他們除卻着裝會随季節變化，身高樣貌，甚至連走路的步調都沒變化。
不管是那對姐弟，還是學校那些像裝了程序的同學，亦或是門外那三個作息時間準确到秒的“家人”。
張知節等這個答案很久了，一朝聽到，對命運的恐懼如冰一般填滿五髒六腑。
“系統，新世界也和這裡一樣嗎？”
張知節看着鏡子中因為嘔吐眼眶泛紅的自己，如果另一個世界和這裡沒什麼兩樣，那也沒有去的必要。
‘當然不一樣，那裡是鮮活的，現在過去免費落戶，符合條件還有驚喜大禮包，可以許三個願望。’
“好，我答應你，現在就走吧。”他一秒都不想留在這裡。
‘好咧，走你。’
系統不知道進行什麼操作，叮叮當當一陣響，随後響起機械音。
“解碼中……”
“原始數據導出……”
“外置模拟數據導入中……”
“符合神異人才培養計劃篩選條件，置入模塊，置入插件……”
“原始數據導出進度90%……”
張知節閉上眼睛，聽見張知遠來喊他吃飯，敲門聲響，門把手轉動，浴室門外多了一團高大的人影，
“原始數據導出進度99%……導出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