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少說兩句。歐羅巴人比雪崩遲來了一兩天,哪有那麼多神神鬼鬼的事?”
“怎麼沒有?歐羅巴族算古老巫族的一種!我聽說啊,他們每年遷徙的時候,都會從路過的地方綁一個大祭司回去,替他們主持斷莖禮!”
“我擦?斷莖?!就是......斷了那個嗎?”
“是啊!拿刀子直接喇的!”
“安靜。”博士往後看了一眼,人群馬上安靜下來了。
雪崩還在繼續,比剛才要稍微弱了一點,但是軍長和夫人遲遲沒有出來,博士剛想提步回去找人,雪霜中一個身影踉跄地走過來,從指尖到手臂,被凍得紅到發紫。
“這......這是聯盟長嗎?”
白楊胸口劇烈起伏,紅血絲漲滿眼球,青筋暴起,顫巍巍向博士走去,突然脫力,被博士扶了起來。
“軍長,軍長!冷靜,發生什麼事了!”
“璞玉......”白楊粗喘着氣,似乎自己也不願意相信即将要說出口的話:“璞玉他...不見了。”
璞玉不見了。
雪崩的那一刻,白楊從救援室直奔起居室,床上空無一人,前腳邁出門口,積雪壓住了視野内所有的建築,情急之下他徒手挖了幾處厚雪,怎麼挖都是空的,都是雪,摸不着一樣機械重甲的東西。
“軍長别擔心,室内免受雪崩侵擾,供氧充足,如果夫人被困在室内的話,那......”
話沒說完,白楊奪口而出:“不會的!”
十年前的陰影似乎被博士剛才那番話點燃了回放繩索,一根粗厚的麻繩綁在白楊脖子上,勒得人喘不過氣。
——
十年前,白楊坐穩第七區首領的位置,站在了分岔路口前,往左一步是退伍,拿着數百萬跟璞玉回到西西裡亞,往右一步是留在第七區,繼續往上爬,通過高階訓練一舉爬進西亞和平聯盟。
左右搖擺中,白楊最終當着璞玉的面做出了抉擇。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跟不跟我回去?”璞玉指着白楊的心口,彼時兩個人已經鬧過了九九八十一個回合。
“玉玉。”白楊雙手握着他的手指,苦口婆心道:“再給我兩年,這兩年内我保證,我們大部分時間都能見面。”
璞玉心一狠,在白楊肩膀的位置留下一道滲血的紅印子。
“我懶得再跟你掰扯,就一句話,回,還是不回。不回我們就分手。”
“你說什麼?”
白楊一頓,握在璞玉腰間的指尖控制不住收緊。
他是在跟我說分手嗎?
“再說一遍?”白楊摘掉帽子,脫下外套,反手扣住璞玉雙手綁在身後。
璞玉知道他接下來要幹什麼,一腳踹上他胸膛,掙紮着解開。
“我說分手!在克雷洛苦了一年半年還不夠?!既然你想留在這裡。”璞玉冷笑道:“行啊,我不攔你,我去找别人,反正我璞玉找誰找不到?為什麼非得賴在你白楊一個人身......”
“好了。”
白楊低垂着眼,重新戴上帽子,帽檐陰影下更看不清神色,他解開璞玉的手,低聲問:“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你覺得沒有我也可以?”
璞玉雖然已經嗅到了這個人身上的不安,可是氣頭上話面功夫得撐過去:“是。再見!”
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走是走了,硬氣是硬氣了一回,璞玉第二天就後悔了。
所以他沒有回西西裡亞,計劃一變,帶着三五個人的團隊前往艾吉爾山野,在那裡,由于歐羅巴人蠻橫的族群遷移,給諸多小國帶來了困擾。
歐羅巴語是璞玉強項,自己必然要首當其沖,一場談判下來說不上順利,璞玉好幾次都把“砍頭”“剁耳”等等等等殘暴的詞彙給縮略了再翻譯,總算讓歐羅巴人答應下來盡早離開艾吉爾。
璞玉将文件收拾好,正要帶團隊離開,被歐羅巴族族長給叫住,說:“璞玉院長,艾吉爾山野小國部落衆多,一路艱險,是否能陪同我族渡過山野之後再返程?”
小國部落衆多?方才那不已經是最後一國了嗎?
有詐。
璞玉剛想轉身徑直走人,腦子一空,吵架的事像蒼蠅一樣,鑽着縫隙就擠了進來,腦殼“嗡嗡”響,怎麼拍都拍不掉。
呼。
“行啊。”璞玉答應下來。
冬夜。
冷,被褥暖的很慢,璞玉翻來覆去睡不着,窗外是就連飄雪的聲音都吵得耳朵生疼。床頭床腳颠倒,剛換了個方向睡,璞玉突然聽見門外窸窸窣窣。
西西裡亞一行人分居而睡,現在夜半找來,難道是有什麼急事?
璞玉騰起身,三兩下穿好衣服,正要開門,發現不對勁了。
窗影湧動的人頭告訴他門外站的不僅僅隻有一個人。
壞了,盯着我來的。
璞玉反應得很快,手已經伸過去将房間門鎖死,誰料到下一秒,碩大的木樁突了進來,直接把門砸了個四分五裂,果不其然,就是歐羅巴人。
“各位。”璞玉笑着說,雙手背在身後,正想按上手表,給學院發送緊急求助信号。
壞了,不在手上嗎?
璞玉心一空。
耳骨上的觸感異常明顯,耳環似乎就在等璞玉向自己伸來。璞玉反應很快,撩起耳邊的碎發,不着痕迹地給遠在克雷洛的白楊發送緊急信号。
無人理會,人群散開,一頂花嬌子出現在視野内,洞房花燭的修飾,紅羅帳中充斥着陰森的黑,把璞玉這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吓得半死。
“大祭司,請。”族長開口了。
大祭司??
其餘人二話不說将璞玉推向轎子内。
“起轎!”
璞玉掀起帳幕,其餘人對如此陣仗的聲音毫無知覺,必定是被下藥了。
那怎麼辦!
璞玉剛想摸上耳骨,身後一隻纖纖玉手繞過他胸前,命真快吓得沒半條!
“哈啊!”
轉身一看,是一個小女孩,臉上的妝容卻詭異地妖豔。這小女孩似乎也被璞玉吓到了,手一哆嗦,害怕道:“大祭司,我是童儒,替您更衣的。”
童儒,歐羅巴族中終身不得嫁娶的處女,一生都需要呆在花轎上,替每一屆大祭司着衣打扮,不得現身。常年躲在陰暗處沒有陽光,導緻氣血不足臉色煞白,因此需要畫上很濃的妝來掩蓋。
童儒從身後拿出疊得規規整整的衣服,黑袍鑲紅紋,完全沒有神性,這真是大祭司應該穿的東西嗎?
“小孩,你們這,大祭司是幹什麼的呀?要帶我去哪裡?”
童儒聽璞玉一口流利的歐羅巴語,稍微放下警惕,娓娓道來:“每年這個季節,我們歐羅巴人會北遷過境,回到冰島,途中我們會選一個幸運之人作為新的大祭司,替我們主持斷莖禮。”
斷......斷莖?
璞玉手放在自己裆上,比了個“咔嚓”地手勢,不确定地問:“這個啊?”
小女孩搖搖頭,說:“不是剪,是用刀子割。”
......誰說文字沒有痛覺。
“那你們怎麼繁衍後代?”
童儒頭一歪,認真解釋道:“并非所有男子都要行斷莖禮。斷莖禮是專為□□較小的男性設立的,通過這樣的方式,才能篩選出歐羅巴真正的武士。”
璞玉一暈,下意識捂緊自己的小弟弟,不死心道:“那,不大不小的呢?大祭司要斷嗎?”
童儒見璞玉問的問題有點多了,防備心又上來,站起身,說:“大祭司,我替你着衣吧。”
就是現在!
璞玉扳指往她後脖頸一揮,看着她暈過去,随後将大祭司的衣服利落地穿在她身上,手腳固定,坐直坐好。
帳外風雪未停,他們必定會中途休息。
果然,一處懸崖峭壁之下,一行人停下休息,族長掀開帳幕一看,“大祭司”規正地坐着,格外“聽話”,便安心勒令衆人在這裡歇下一晚。
腳步聲四散後,璞玉把祭司外袍給扒下來禦寒,悄聲走到轎窗邊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