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收拾準備出發吧。”
瓦爾登算半個山谷，雖然臨近克雷洛，但卻因為北面環山，幸運地避開了北極直下的寒流，相對于寒熱兩個極端來說，這裡反倒四季如春，牛羊成群。
璞玉站在山頂，左顧右盼，一時間找不到下山的路，終于在一堆白茸茸肥啾啾的羊屁股中看見了一個披着袍子的人，手拿着木棍，好像在放牧。
“老人家！”璞玉艱難地避開粑粑塔，被羊屁股一下子撞到這邊，一下子撞到那邊，終于擠到他面前，問：“您知道怎麼下山嗎？”
老人家指着前邊的小溝壑，叽裡咕噜說了一長串話，幸虧璞玉聽得懂。這下山之路更要颠簸一些，需要小心翼翼地攀着峭壁上的常春藤，稍有不慎就會連滾帶爬地摔下山去。
璞玉聞言連連道謝，這個時候耳環傳來一陣電流，酥得耳朵骨陣陣麻。
“玉玉？”
“哎，我在呢。”
“我在瓦爾登山腳下，你在哪裡？”
璞玉聞言馬上來了個山羊跳，跑到邊邊上，果然看到了白楊！他今天穿着薄外套，還是一身軍服，哨子綁在脖頸上，耷拉在鎖骨的位置，人正往山頂看過來。
前邊溝壑下到山腳得多久，璞玉一沖，作勢跳下去，把白楊吓得心髒驟停。
“璞玉！”白楊呼喊道：“别這樣！危險！”
彼時，小O左拎包右提袋，氣喘籲籲，終于跟了上來，無意間目睹了院長的山羊跳，以及他準備跳崖的姿勢。
溫文爾雅，冰清玉潤。
我記得院長平時不這樣啊......
小O撓撓頭，遠遠看着院長，長發随風飄逸，波斯丁香花在他腳下搖曳，他将頭發别在耳後，笑着往下招手。
松軟的慌亂，草木破土，抑制不住抽芽。
小O平息了一下心跳聲，待它稍微安靜一點，說道：“院長！”他站在下去的路口，招招手示意璞玉過來：“我們下去吧。”
璞玉點點頭，往這邊快步走過來。
山腳下，白楊站在路口等着，視線緊緊追随，看着璞玉走到一半，走在前面的那小夥子突然拉上他的手，牽着人步步，慢慢地走下來。
白楊神色一沉，在剩最後兩腳路的時候，徑直将璞玉扛上肩膀，往訓練區的方向走去。
“哎！你放下院長！院長，院長！他是誰？！”小O慌亂道。
隻見璞玉院長捂着臉，紅暈蔓到耳根子，心甘情願道：“不必慌張。”
雙腳着地，璞玉挑着眉，問：“吃醋了？”
白楊繃着臉，反問：“不可以？”
銀白的哨子從鎖骨落到胸前，黑色的緊身短袖将肌肉線條勒得格外明晰，鬓角的汗順着顴骨滑過下颌，滲進衣服裡，肉眼可見衣服一塊顔色深了。
璞玉清了清嗓子，向前一步，熱氣呼到白楊耳朵裡，粘糊道：“當然可以，你在這兒辦了我都行。”
白楊喉嚨一緊，帽檐下眼神晦暗不明，身後都是訓練學員。
氣氛旖旎。
忽然有個老大爺嗓門一吼：“過來咯！”
璞玉吓一跳，越過白楊，看見說話那人正是剛才在山頂上放牧的老大爺。
“老人家，您怎麼下來的？”璞玉訝然道。
大爺拍拍胸脯，指了指自己身後那平坦階梯，沒有崎岖溝壑，被修整得幹幹淨淨。
大爺豪爽道：“剛才那是對你的考驗，現在我宣布你的考驗通過了！你可以建塔了！”
白楊一笑，解釋給璞玉聽：“剛才我們也是這麼下來的。”
“他是瓦爾登的神父，每個星期三是上帝日。”
“上帝日這一天，如果你順着常春藤蜿蜒而下，爬過起伏的溝壑，上帝會給你一個得到愛的機會。”
用虔誠的心，拾起瓦爾登湖水邊上的鵝卵石，搭建一座小塔，塔搭得越高，距離上帝就越近，上帝就能更清晰地聽到你的心聲，願望就會更容易能夠實現。
璞玉聽完皺巴了一下眉頭，苦惱道：“那壞了。”
“怎麼壞了？”
“我要撿完這裡的鵝卵石，要建一座最高的塔。”
半晌後。
山頂上，天空晴朗萬裡無雲，一片祥和。
山腳下。
......雞飛狗跳。
璞玉和神父死死拽着白楊。
“白楊！白楊！冷靜！”璞玉全身用力，拉得青筋暴起：“那好歹也是人家搭的！你踢了人家的幹什麼！”
神父更是驚呼不斷，怒罵道：“不要破壞别人的塔！上帝會懲罰你！”
小O站在自己親手搭建的塔前，雙臂展開，大有破釜沉舟之勢。
“要想毀我的塔，就先踏過我的屍體！”
白楊冷笑道：“好啊，你别後悔。”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小O在搭完塔之後，喃喃的那一句話被白楊給聽見了：“我想要院長，上帝上帝，拜托你讓他愛上我。”
“白楊你冷靜啊！”
“萬一願望他的實現了怎麼辦？！璞玉，别攔我，我今天怎麼都得廢了他的塔！”
璞玉心裡邊有苦說不清啊，誰能想到白楊還真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還有，早知道小O對自己有這樣的心思，怎麼都不帶他來了！
“不會的，不會的！”
周圍都是人，學員個個捂着嘴看熱鬧，那牛和羊成排地整整齊齊站在山頂邊緣，好奇地往下看。去你嗎的上帝！
璞玉心一狠，用盡全身力氣嚎啕：“我愛你！白楊！我這輩子就愛你一個！他的願望不會實現的！行了吧！”
——
就這樣，一個尚處在青春期的男生的初戀夢徹底破碎了，然而那座塔順利地留了下來，至今仍然在瓦爾登山上屹立不倒。
此時此刻，白楊半蹲在這座名為小O建的塔面前，輕輕碰了碰：“居然沒倒。”
璞玉看了白楊一眼，也學着半蹲下來，單手拖着下巴，盯着塔幾秒後，伸出手掌，“啪嗒”一聲，将它推到在地。
白楊低低地笑了起來，說：“這又不是你攔着我的時候了？”
十年過去，曆經湖水和山風的洗滌，瓦爾登變得更加盎然和明亮，常春藤将懸崖峭壁填滿，曾經那處溝壑已經被遮蓋得無影無蹤，波斯丁香花墜落的芬芳沁人心脾。
璞玉眯起眼睛擋了擋風，看了白楊一眼。
“離婚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
話題轉換的太突然，白楊一愣，笑道：“我們不是約定過不說離婚的事嗎？”
“是。”璞玉回答說：“我願意陪你走這30天，隻是希望你不要誤會什麼，我沒有回心轉意的想法。”
白楊似有若無地點點頭，額前碎發擦過眉毛，看不清神色。
——
彼時，白楊包裡的手表閃爍紅色警告燈光。
克雷洛風雪肆虐，雪山崩塌，已經埋掉了幾處訓練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