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結束了。
沈折露看着開始播放片尾曲的大屏幕慢慢地松了一口氣,被困在這狹小的座位裡,始終無法甩脫纏繞在脖頸上的氣流。他時常感覺到憋悶,第一時間起身想要脫離左右兩側的人,去到一個可以平靜呼吸的地方。
另外兩人緊跟着他起身,沈折露趕忙說:“不用跟着我,我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
即便他已經将自己的意思表達明确,李淮仍然道:“真的不用嗎?讓我陪你吧。”他堅決搖頭,回絕了李淮的話。
獨自一人走出影院,那股窒息感漸漸減弱,走向角落的窗戶,倚靠在窗邊望向遠處高飛的鳥,他突然生出想要抽煙的沖動。
其實他已經戒煙有段段時間,近來鮮少有這種沖動的想法。
摸上衣服口袋,意識到自己今天忘了帶糖出門,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哪裡有類似便利店的地方。他微微咋舌,輕輕掐住掌心克制住喉間的癢意,邁步向前走,嘗試尋找自動售賣機。
剛走沒幾步路就碰上自動售賣機,站在售賣機前仔細思考選擇哪一樣。
身後傳來小孩子輕快的笑聲,他在忙亂間挑選最普通的礦泉水。看着水瓶滾落到底部,帶着涼意的水瓶被他拿走。借由冰水緩解那股突然升起的沖動,壓住心底的煩躁、焦慮。
這一定是天氣的錯。他向來不喜歡夏天,稍微動一下就會出很多的汗将衣服浸透,心情也會像無故黏在身上的衣服一樣變得難以言喻。
但這也不全是天氣的錯,沈折露舉起水瓶貼上自己的額頭降溫。
他有些頹廢地待在自動販售機旁邊,好心的孩子路過往他的手裡塞了一枚遊戲币。他看着手裡突然多出的遊戲币,哭笑不得,而那小孩已經哒哒地跑開,背影仍透出幾分愉快。
被可憐了。
他捏着遊戲币翻來覆去地看。腦子裡冒出這句話的時候忍不住将頭徹底埋下,居然被一個小孩同情了。
撐起下巴望向周圍形形色色的人,眼睛代替相機留下一張又一張群體照片。
他看向一直在對準自己拍攝的PD,突然地彎起眼睛,“你不覺得拍這些東西很無聊嗎?如果不是直播的話,這一段一定會被卡掉。”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跟攝影師說,還是在跟正在看直播的觀衆說。
也許兩者皆有。
可惜他看不見此刻的直播間彈幕,不然他一定會得到觀衆的回答——
“的确挺無聊的,但又覺得有點好笑。”
“感覺沈折露是個十成十的文青哎,剛剛看那個老電影居然哭成這樣。”
“是啊,水子哥不也一直号稱文青嗎?但是能感覺到他剛才根本沒看懂。”
“不兒,怎麼到哪兒我水都得被踩一腳啊,看哭是什麼很了不起的事情嗎?”
“也還好吧,至少比你家水哥一邊裝文青,一邊看文藝電影的時候屁股底下長針好。”
“天,不知道怎麼說但有點愛上了,但露剛那瞬間流露出的脆弱簡直美得驚人啊。”
“太好了是泥塑藝術家!我們有救啦!”
“所以說,露果然是覺得現在的狀況很棘手,很難辦吧。三角戀壞!”
“但現狀都是他自己作出來的呀,他要是堅決地選擇一邊不就沒有這麼多事了嗎?”
“不是他們認識也就兩天吧,這就要求人堅決地選擇一邊,不太能夠吧?”
“對啊對啊,前面的疑似明星夢女破防哈。”
彈幕一條條飛過,鏡頭始終誠實,記錄着沈折露的迷惘與歎息。
事實上沈折露也不知道現在的狀況要怎麼處理才好,他和李淮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情侶關系。他不可能在這段關系還沒結束之前就安心地接受另外一個人的示好,可在這種時候直接向李淮提分手也很奇怪,畢竟他還沒有想要放棄這段感情。
到底該怎麼做呢?也許他應該私底下找宿枭說清楚。
可是,宿枭也是圈内人,他不能私自做出決定,将他和李淮之間的關系透露給其他人。
思考再次走入死胡同裡,沈折露将額頭緊貼在礦泉水瓶上虔誠地祈禱,從明天開始他再也不會陷入類似的境況中。
又在原地待了一會兒,直到發麻的雙腿有所緩解才離開。沈折露到博物館的其他園區内閑逛,路過巨幅影院海報時,他緩慢後退試圖用手機鏡頭将海報全部收入,意外撞向另一個人。
一邊道歉一邊扭頭,看見是李淮的那一刻心髒不可抑制地漏跳一拍。
他借着李淮的力量站穩。
終于,命運也眷顧了他們一次。
“好巧。”沈折露低聲道。
李淮卻擡手撫弄他耳邊散落的發絲,親昵道:“不是巧合,我猜到你會在這裡所以特意過來的。”心髒落下一節重拍,沈折露看向李淮的眼睛确定他的心意。
他在此刻确定,那份留存七年的感情仍然存在。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原來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在努力,想要尋回當初的感覺。長久蒙在他心頭的陰翳被驅散一點,李淮朝他笑笑,“走吧,我們一起逛逛。”
沈折露毫不猶豫地跟上李淮,同他并肩行走。聽李淮講起那些電影的故事,一切仿若從前。閃爍的星光在他的眼中跳躍,他開始真的相信,當節目結束以後,李淮會向大衆公開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在園區内随意行走,總算是在人群中碰到正在尋覓他們身影的宿枭。
“這回是你來晚一步。”李淮迫不及待地炫耀、挑釁,沈折露隻能在一旁有些無所适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