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緊了又松,直直地盯住前面快要被陽光融化的油柏路。
在經過又一個路口時,宿枭主動提出要跟沈折露換位置。“我的車的型号跟你的車一樣,我幫你開,你也可以休息一下,不然一直都是你一個人開我也覺得不好意思。”
沈折露歎出一口長氣,“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宿枭卻看着他,說:“不要再跟我這麼客氣了,好嗎?”沈折露不知該作何回答,隻好硬擠出一個笑容來。
“跟朋友不需要那麼客氣啦。”宿枭的話鋒一轉,将沈折露從惴惴不安的泥沼中拯救。他避開宿枭直勾勾的視線,将車停靠在路邊,和宿枭做位置對換,離開駕駛位的沈折露接過導航的重任。
此時,距離目的地還剩下一半路程。
節目組的人發來消息詢問他們大概還有多久能到。
沈折露判斷了一下路況,回了一個大緻的時間,等他們到目的地應該已經天黑。“我能連一下藍牙嗎?”他回過神,對宿枭點頭,将自己的藍牙斷開,任由宿枭連上車内藍牙。
音樂播放列表由沈折露的歌單切換到宿枭的歌單。
沈折露驚喜地發現宿枭的歌單裡有許多和他重疊的部分,倚在門邊情不自禁地哼唱出曲調,宿枭順理成章地托住他的聲音。他的心輕飄飄地起飛,聲音也變得輕快。
“原來你也喜歡這個樂隊。”
沈折露被勾出交流的欲望:“嗯挺喜歡的,我上大學還攢錢去看過他們的專場演出。不過他們後面不怎麼在國内活動了,所以我也沒去看過了。”那場演出他本來買的雙人票想和李淮一起去看,可是——
算了,他将自己的思緒從過往的記憶中拉出來,想必李淮都不會記得這件事情。
“哎,我也在上學的時候去看過,你看的是哪一場,說不定我們還見到過呢。”
沈折露被宿枭話裡的驚喜所感染,“我去的那一場,是在杭城,大概18年的時候。”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景觀木上,翠綠的葉子在炙熱的陽光下閃爍盈盈的光,如同一滴即将落下的淚。
他恍惚又回到過去的大學時光裡,好不容易搶到門票以後興高采烈同李淮一起做規劃。臨到出發之際,他坐在高鐵站等到李淮一封堆滿抱歉的短信。什麼都比和他的約定更重要。
他幾乎是負氣踏上列車,一個人抵達演唱會現場。
另外一張票被他半賣半送給演唱會門口一個丢了票的人,他沒有關注後來的事情,隻是先行一步檢票進場。等到開場以後,他身邊的位置都有人坐,于是他自然地以為那人也進來了。
場内光線太暗,他也已經記不清對方長什麼樣子。
揮動熒光棒跟着樂迷一起嚎了一晚上,抹掉溢出眼眶的淚,他那會兒在心裡暗自發誓,這一回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輕易原諒李淮。
可是,當他在場館外看見李淮時,心卻不由自主地變軟。
李淮滿頭大汗地跑上來一把抱住他。
他問李淮是怎麼來的,這個點應該沒有車了才對。李淮說先坐車到附近城市再轉車過來。他深深歎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原諒對方的失約。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和李淮之間的感情是一筆爛賬,算不清楚、算不明白,隻能稀裡糊塗地繼續錯下去。
“那一場我也去了哎!半途把票忘在家裡還返回去拿了一趟,回來以後發現已經開場,原來的位置都沒能走過去,就随便找了一個地方坐。”沈折露慢慢從宿枭的講述裡回過神,下意識地笑起來。
“不過好在還是看到了。”
沈折露同意他的說法:“是啊,還好看到了。”他至今仍記得演出結束以後,場館内回蕩幾萬人自發合唱的聲音。所有人都能夠從中獲得好多能量,生出勇氣去面對未來的一切挫折。
宿枭又問起他最喜歡的歌是哪首,沈折露左思右想,實在難以抉擇。記憶中聽過的每首歌的旋律都動人,實在難分高下。
“我最喜歡的是夢書之城。”
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卻擊中沈折露的心髒。宿枭順勢哼出幾句,沈折露稍稍晃動身體,慢慢沉浸在這段旋律裡。
伴随對音樂的暢想總算開到目的地,沈折露下車,看向後面很長一段時間将要居住的地方。肩膀被人輕輕頂了一下,回頭看見宿枭,車鑰匙回到手裡,宿枭還開玩笑地說,以後可以做他的專屬司機。
“你如果來做司機,算是暴殄天物。”說着他回頭去後備箱拿自己帶過來的行李。
宿枭跟在他身邊,順勢從他的手中接過行李箱。而李淮抱臂站在一旁,唇角流露出幾分若有似無的笑,“宿枭,這可不像之前的你。”沈折露不由地蹙起眉心,李淮的語氣裡帶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情緒。
他欲要張口卻聽宿枭無所謂道:“是啊,哪又怎麼樣呢?”一張笑臉湊到沈折露眼前,“我們進去吧。”
沈折露連眨兩下眼睛,向前一步握住行李箱的扶杆,“我們一起進去吧。”他比劃着手勢,“三個人一起。”
一路拖着行李箱走到房門口,連按兩下門鈴屋内傳來響動,有人跑過來為他們開門。“你們總算來了,我們剛才還在說待會兒吃什麼呢。”走進屋内,尚溪招呼他們一起過去挑選外賣。
沈折露沒什麼點外賣的概念,他在家一向是自己做飯的。
接過宿枭遞到面前的水杯,輕聲道謝。宿枭越過人群,盤腿坐到他的腳邊,他隻需要輕輕動一動腿,就能碰到宿枭的後背。下意識地想要避開,宿枭已經直起腰,衣服遮住他的腳面。
“我們不自己做飯嗎?我看其他戀綜裡都是這樣的。”也不知是誰先開口說的這個話。
沈折露捧住水杯,往周圍看了一圈,這些人根本不是會做飯的人,也怪不得他們隻會湊在一起點外賣。
“可我們中間沒人會做飯啊,這才是大問題吧。”
不愧是主持人,講話一針見血。沈折露猶豫片刻,舉手示意:“我會做一點飯。”衆人目光齊聚在他的身上,仿佛看見未來的救星。
宿枭和李淮幾乎是同時開口:“我可以幫你。”
沈折露突然感到後悔,也許自己不該開口。面對兩人灼灼的目光,他逃似的奔向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