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在叫“卧槽餘哥牛逼”,還有人在讨論能不能采訪他,隻有賀炤站在原地,像一道無聲的影子。
賀炤原來隻是随意地聽着,像往常一樣把廣播當成背景音。直到那幾個字穿破空氣——“餘伯希”,“全國數學奧林匹克”。
賀炤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等孫雲安繼續解釋比賽含金量有多高、參賽者多稀缺時,他的胃突然像被絞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這個比賽。初中老師提起過,那是最聰明的學生之間的角逐。
在賀炤眼裡,這是天才的比拼。
餘伯希會和他在鄉村幽靜的小路上、在夜市裡做手工,這樣的餘伯希也的确是天才。
他聽見孫雲安在旁邊繼續滔滔不絕,聲音越來越遠,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賀炤覺得自己的心被揪緊。
餘伯希又要往前走了,而他卻還停留在原地。
“你怎麼了?”孫雲安終于停下來,看見他低頭的樣子。
賀炤的雙手緊握,指甲扣進了掌間,随後又緩緩松開,“沒事,走吧。”
終歸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早該知道的。
吃完午飯回到教室,餘伯希已經站在教室裡,他的身旁站着一些人。
餘伯希身姿舒展,隻站在那裡就已經是人群的中心。
連光影都偏愛他似的,陽光透過窗戶在餘伯希的側臉上鍍上一層金邊,将他冷峻的輪廓化為少年人獨有的清朗。衆人都在看他,而他黝黑的眼睛裡全盡是散漫,直到看見賀炤才又提起精神。
“你們聊吧,我先走了。”
“诶餘哥,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學的數學怎麼就走了?”
餘伯希大步跨過半個教室走到了賀炤身邊,好像如果慢了一步就有人會逃走似的。
書桌前落下了陰影,賀炤擡起頭看見了餘伯希黝黑不見底的雙眼。
“有什麼事嗎?”賀炤問。
餘伯希說:“你聽到我要去參加全國數學奧林匹克的消息了嗎?”
“我聽到了。”他頓了頓,還是問道:“餘伯希你會緊張嗎?”
“我.....”餘伯希張了張嘴,“我有些緊張。”
賀炤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小馬,“這個你拿着吧。”
餘伯希小心翼翼地接住那個小馬。
他看着餘伯希手裡接過小馬,愣了一秒——這個原本屬于他、屬于笑鬧、屬于他們獨處的東西,現在也跟着要去更遠的舞台了。他忽然想說:“别去了。”
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祝你好運。”
他繼續故作輕松道:“你不是喜歡這個嗎?帶着它,心情好一點,考試也會順利一些的吧。”
賀炤的眼睛裡滿是笑意,餘伯希像是被這笑意感染雙眼也漸漸亮了起來,說:“你不說,我也會的。”
這話如果換人說隻會覺得自大,而餘伯希說這話時卻是理所當然的自信。這便是餘伯希。
賀炤低下頭,嘴角的笑意仍未褪去,卻湧上一絲複雜。
他不太能解釋自己的情緒。
如果餘伯希此次真的能取得好成績,他們之間的差距會變得更大,賀炤不希望看到這點。
在餘伯希出現在他面前之前,他想做一個自私的小人,想要餘伯希能停留在原地。他已經夠好了,不需要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賀炤就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如果取得好成績是餘伯希希望的,那賀炤就希望餘伯希能得償所願。
餘伯希拿着這個新小馬,回想起昨晚和媽媽的對話。
他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見過譚詠菲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譚詠菲在哪裡。
接到譚詠菲的電話時,餘伯希還有一些晃神,一般隻有他主動打電話的份,這是很少的譚詠菲會主動給他打電話。
“媽。”
“我聽張助說你過幾天要參加cmo?”
語氣平淡,像是在安排會議。
“是,就在25号。”
“你知道曹璨嗎?就是上次帶你見過的那個曹老闆的兒子,他比你大一歲,去年cmo他拿了三等獎。伯希,媽媽希望你這次能拿第一名,你明白嗎?”
你明白嗎?
譚詠菲甚至連解釋都不願多解釋,她隻需要這一句“你明白嗎”餘伯希就得付出無數個絞盡腦汁到天明的夜晚,就為了譚詠菲能在社交場合上能多一些面子,還有他們之間可笑的交易。
那麼媽媽,你是否又明白,孩子不是為了證明你夠好的工具呢?
“明白。”
譚詠菲聽到餘伯希慣例說“好”後送了一口氣,“好了,我還有事,你繼續複習吧。”
下一秒,電話那邊傳來的就是一陣忙音。
餘伯希有時覺得人真的很賤。賤到他明明從小到大經曆過無數次這樣的事情,他竟然在剛才還期待譚詠菲會多問他一句,就像别人的媽媽一樣。
餘伯希摸了摸手中的小馬,但沒關系,他有了自己的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