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趴在一個青年後背,由對方背着匆匆趕來這裡。
他面色蒼白,看起來極為虛弱,強打起精神前來阻止這場沖突,想要在彘闖出大禍前攔住他。
現場與大祭司想象的不同,彘落敗。
他對甘琤深深緻歉,“是我管教不嚴……咳咳咳咳咳!”
才說了一句,大祭司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仿佛要把五髒六腑咳出來。背着他的青年十分緊張,露出的皮膚同樣以鮮亮顔色勾勒描繪繁複符文,與彘的不同,點亮後是充滿生命力的翠綠色。
危機時刻力挽狂瀾,救下大祭司的性命,随後在大祭司的催促下背起他,奔赴未知的戰場。
很明顯,這位青年擅長治療,滿身符文散發翠綠光點,紛紛揚揚,如同數不清的螢火蟲向大祭司彙聚,
大祭司咳嗽緩和,很快停下來,艱難擺手示意青年,一雙眼睛混濁暗淡,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
趁着還有口氣,把最後的安排做完。
“是我們有金部的錯咳咳咳……”大祭司艱難咽下口中腥甜味道,“是我管教不嚴,沒能及時發現彘的企圖,才會導緻今天發生這種事情……不論如何,還請給一個賠償道歉的機會……”
“我沒錯!”彘爆發道,他渾身顫抖,額前淌下的血越來越多,面色蒼白如紙,一雙眼睛因為憤怒不甘重新熊熊燃燒,野心好似不滅的太陽,伴随落敗的屈辱,叫他整個人迸發困獸般的氣勢。
彘咬牙切齒,仇恨忮忌的目光掃過背着大祭司的青年,恨恨吐出對方名字:“乘!”
被稱作乘的青年同樣有一副超乎尋常的美麗面孔,在符文的映襯下透出神秘沉穩氣質,宛若大自然的使者。讓人忍不住懷疑,修煉符文是否需要某種特定要素,比如美貌之類,又或者這種修煉法對容貌有加成作用。
乘神色凝重,對彘十分忌憚,聽到對方呼喚自己名字下意識戒備警惕。
“您選擇了他?”彘憤恨控訴,“我才是有金部最勇猛的戰士,乘哪裡比得上我!一直都是這樣!不論我做多少事情,您的眼裡總是隻有乘,對他最為中意!”
“咳咳……”大祭司虛弱咳嗽兩聲,面對彘的控訴他微微歎息,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有些話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他比你合适。”
彘聞言果然大受刺激,下意識要站起身,掙紮一下無力靠回去,額前的血液流入眼中,染紅一片。
大祭司繼續道:“你一直是個勇敢的孩子,天資出衆,很有想法,但有時候卻太偏激,總喜歡用蠻力解決問題,認為自己最強。部落裡的戰士們崇尚實力,對你十分信服,但孩子,想要帶領一個部落不是光有力量就行。”
“有金部很弱小,無法清晰認識到這個現實,隻會把部落徹底帶入深淵。乘的實力是不如你,但他有一顆溫柔的心,關愛部落裡的每個人,有想法,能照顧人……”
“因為他跟你一樣軟弱無能!”彘打斷大祭司的話,語氣冰冷厭惡,“因為你的愚蠢懦弱,讓我們落入如今這個境地。你不願承認自己的愚蠢,也不願意看到我成功。”
他的神情語氣逐漸變得憎恨。
大祭司搖搖頭,“孩子,當初前往王庭那些人或許真的得到大力贊賞,成為新的貴族,受人尊崇,風光無限,但這些都隻會是暫時的,攀上巅峰之後必定會迅速衰落,比我們能想象到的還要凄慘的多。”
這話彘自然不信,他一心想着另外一支有金部的榮華富貴,燃燒的欲望與野心豈會因為三言兩語而動搖。
“有金部在祖神地界競争失敗,靠着大母神的子民扶持才發展起來。有些人吃飽了飯,過上好日子,再聽一些人吹捧兩句就以為是自己厲害。更是在挑唆下生出不該有的野心,想要從大母神的子民身上咬下更多利益。”
“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知道的蠢貨,沒了靠山隻會淪為别人的盤中餐。沒有相應的智慧與手段,榮耀與資源都是催命符,會引來無數人的撕咬圍獵。”
“祖神的子民會讓叛徒知道,歲月靜好的是大母神治下,不是世界。”
大祭司這幾句話頗有站在第三方看待事物的味道,将自己從中剝離,完全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問題。
顯然曾經想過很多遍,才會有這樣的感悟。
盡管彘讓大祭司十分失望,但多年的舐犢之情沒那麼容易完全消散,他哀憐道:“孩子,你聽信了别人的挑唆,以為隻要跟他們合作就能得到巨大好處,地盤,權力,資源,甚至是女人,可你想過嗎。你用什麼東西來捍衛到手的好處?你在他們眼裡又是怎樣的存在?”
“他們真正渴求的是乘玉之地,渴望再次攻陷這塊地方,從中掠奪大母神的子民,就像曾經做過的那樣。有金部最多當個獵犬,沒有資格跟他們分享勝利果實。如果認不清自己身份,誤以為可以與他們平起平坐,等待有金部的就是滅亡。”
“落到叛徒手裡的好處,隻是他們下一次狩獵的目标,二次分贓的戰利品。”
說了這麼多話,大祭司又低低咳嗽幾聲,乘一直關注他的情況,以自身修煉的符文為他續命。
彘不為所動,今天若是不死,必定還會繼續為了野心而行動。
大祭司如何看不出,他讓乘把自己放下來,撐着生機所剩無幾的身軀,對甘琤深深跪下,誠懇道:“今天發生一切都是有金部的錯。”
“乘是我最信任的弟子,今後将由他來擔任有金部的大祭司。他雖實力不濟,對治療有幾分手段,若不嫌棄,可以作您的奴隸,就當是……有金部犯下大錯的賠償。”
彘大吃一驚,神情愕然。
乘微微低頭,沒有發出異議。
“你們!”彘睜大眼睛,掙紮起身。
大祭司渾然不理會他,繼續道:“有金部實力弱小,培養符文師極為艱難,能拿得出手的隻有乘和彘兩人,其他的不值一提。彘犯了大錯,我決定将他逐出有金部,從此以後與有金部再無關系。是殺是剮都是您的自由,有金部絕無異議。”
甘琤一直沒出聲倒不是單純因為吃瓜,大祭司主動把乘當做賠償奉上,着實讓她詫異。
那是奴隸,不是随從。
大祭司會更加喜歡乘是有原因的,相比起彘的桀骜不馴與野心勃勃,乘顯然乖順很多,聽到自己要被當做奴隸送出去依舊沉穩,反倒是彘破防了,一臉奇恥大辱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