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暮色将至,遠離城市喧嚣的小山村正在舉行聲勢浩大的祭神儀式。
全村能走動的全都出動,就連尚不能走路的幼兒也被或背或抱一起出席,涉及全村最為重視的祈福儀式,誰都不能缺席。
頭戴猙獰鬼面的村長又唱又跳,鼓聲陣陣,奏響神秘悠遠的樂曲,空氣裡暈染緊張,圍觀村民皆大氣不敢喘,神情肅穆,為祭神獻上一片虔誠之心。
悅神的舞蹈複雜漫長,無人敢不耐煩。金烏最後的光輝褪去,夜色籠罩小山村,身強力壯的男人點燃火把,按照次序逐一點亮筆立的火盆。晚風習習,火光獵獵,橘紅色暈染的圈照亮村民,眉眼落下陰影,忽暗忽明,虔誠真摯的面容在火光閃動間扭曲變形,一會兒赤忱如羔羊,一會兒猙獰似惡鬼。
當鼓聲停下,村長扯着嘶啞的聲音高喊:“帶祭品!”
衆人神色一緊,讓出一條道。
兩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一前一後擡着竹竿,将五花大綁的祭品送上前。
甘琤雙手雙腳都被粗壯結實的繩索捆綁,猶如過年待宰殺的肉豬,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親身體驗這種捆綁法,被當作祭祀的人牲送上祭台。
她嘴巴被一團布死死堵住,下巴因為撐得太開發出悲鳴,興許已經瀕臨脫臼。手腕腳腕處滿是被繩索勒出的紅痕,反複掙紮之下傷口越來越深,滲出的血液浸染繩索,血肉模糊。
無人在乎她的狼狽絕望,通通面不改色。
男人将甘琤放到指定位置,猶如守衛矗立兩邊,一人手裡一根竹竿,警惕意外。
村長又開始唱跳,向神明祈求豐收與好運,嘶啞的聲音穿透虛空,猶如敲鐘的杵狠狠錘擊甘琤心髒。
自從被抓到這個小山村,甘琤米粒未進滴水不沾,不多的體力在一遍遍的掙紮下迅速消耗,此刻完全是垂死掙紮,最後一口氣支撐着求生。
村長徑自舉行儀式,被挑選出來輔佐他的男人們各自警戒,虔誠祈求神明眷顧的村民一心禱告,即将被送給神的甘琤扭曲蠕動,橘紅火光映照每個人,訴說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今年土祭!”
一句話,決定甘琤接下來的命運。
村長高高舉起一把尖頭鐵鍬,向村民宣布。
這是村中專門為祭神準備的禮器,從長柄到尖頭鏟土的部位由一整塊鐵打造,造價不菲,能挖土,能殺人,沾滿被推作祭品的女孩鮮血,細聞之下仿佛還依稀殘留血腥味,是女孩們未曾消散的怨氣。
按照流程,村長宣布後會親手給甘琤一鍬,他低頭看了一眼,跳過這個步驟直接挖第一鏟的土。
甘琤太小。
和村民們比起來,甘琤體型太小,兩者之間的區别宛如山地大猩猩與野猴子。
小山村并不富裕,貧窮落後又偏僻,活祭的惡習才能紮根于此處。他們食物短缺,從來不知道吃飽是什麼滋味,更不會有充足的營養供給身體成長,饒是這樣依舊長出一副高大的體格。
就連處于村子食物鍊底端的女性,目測成年也有兩米高,成年的男人身材更加高大。
尚未一米七的甘琤在他們眼裡跟小羊羔有何區别。
村長一鍬下去說不定能直接斷送她的性命,活祭的性命屬于神,提前了結是大不敬。
以往這個步驟是為了防止祭品掙紮的太厲害掙脫束縛,現在可以省了。
村長第一鏟,負責維持秩序警戒意外的高大男人們按次序一人一鏟,然後是村民們,秩序整齊的排着隊伍,依次上前。
坑越挖越大,夜色越發濃,橘紅光暈外霧氣朦胧,黑暗裡仿佛藏着噬人兇獸,虎視眈眈。
當最後一人完成鏟土儀式,村長再次扯着嘶啞的喉嚨高喊:“獻人牲!”
甘琤被置于大坑之中,一動不動,強撐的最後一口終究是洩了,她已經脫力。
接下來發生什麼,她都無力反抗。
還是村長第一個鏟土……
轟——
意外突如其來。
夜空漫天星鬥,璀璨閃耀,星子彙聚成銀河高懸天外,俯瞰袅袅衆生,驟然裂開的虛空宛若深淵巨口,引發連鎖反應。
從天而降的強烈氣流瞬間把所有人牢牢按在地面,哀嚎,驚叫,此起彼伏。
夜空如受傷破裂的帷幕,越演越烈,亂成一鍋粥,最後終于徹底暴露。
透過一道道裂痕能看到兩個巍峨虛影激烈交戰,無法看清模樣,看得久了甚至感覺雙目刺痛,不得不移開視線,殘存的視覺烙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虛影很遠很遠,遠到好似身處宇宙深處,虛影似乎很近,近到仿佛就在天外,觸手可及。
無法估算位置,無法估算體型,完全超脫常識。
沉重的力量對抗穿透虛空,傳遞給每一個能夠看到這副景象的人生靈,散逸的能量随機選擇幸運目标,是機緣還是危機全看造化。
如此驚心動魄,能奪走任何人的注意力。
千載難逢,萬年不遇。
金紅色的神秘液體如雨水灑向虛空裂痕。
“啊啊啊啊啊啊………………!!”
小山村響起毛骨悚然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