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回昆侖的傳送陣,商有歸隻覺一陣天旋地轉,而懷中的小狐狸更是輕輕“嘤嘤”叫了兩聲,四個狐狸爪子抽動,無意識往商有歸懷裡蹭,簡直讓人心碎。
“乖,沒事了,馬上就到昆侖了,沒事了……”
小狐狸又漸漸不動了,乖乖縮在商有歸懷裡。
他忽然就覺得心裡一陣空茫,張口欲言,最後卻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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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送陣落地就是任務處,商有歸扔了記錄玉簡交掉任務就要往宿舍沖,被任務處的值班弟子攔下來:“等等這位學妹……呸,學弟,你的靈獸也受傷了?要我幫忙送去靈囿山嗎?你這樣出去不行的!”
不是有傷風化有礙觀瞻之類的原因,而是受重傷的靈獸很可能撐不過來回奔波。
昆侖很大,築基弟子靠兩隻腳跑真要花不少時間,剛從中長距離傳送陣出來,短時間内也不能再使用傳送陣。值守弟子也是個金丹,自然能看出狐狸傷得很重,再不治療怕是命運難測。而這個才築基的學弟自己都法力耗盡身體情況一塌糊塗了,再管一隻同樣重傷的靈獸,養傷怕是都要養許久。
治靈獸,靈囿山才是專業的。值守弟子看商有一臉焦急,簡直恨不得直接飛到靈囿山的樣子,歎了口氣,就想出手想幫上一幫。
“開一間養元居的單間給他,積分算在本座名下。”
忽有一人舉步進入任務處,淡然道。
“雪、雪崖先生……”
來來往往交接任務的弟子無一不面露震懾,一瞬間的寂靜後又齊聲道:“見過道君!”
連忙着推演靈獸專用藥物丹方的系統都卡了殼,一個“青竹葉”反反複複念了好幾次,才繼續道:【青竹葉三錢,離夢花半錢……】
商有歸手裡抱着狐狸,肩上插着十根還長着指頭的血甲,略一躬身:“弟子失禮,見過雪崖道君。道君相贈,弟子不敢受。”
養元居這個地方,他隻在昆侖地圖上略微瞄過一眼。那裡離聆劍宮很近,都在昆侖西北角。聆劍宮下有一炎火洞,出産岩心地火,架設管道後地火可供煉器峰使用,地火又伴生岩星砂,也是火性充沛的煉器材料。炎火洞外還有一座天心寒玉礦,屬性恰好與炎火洞相反,常年寒氣逼人,出産天心寒玉,有平心靜氣、輔助修煉之效。
不少昆侖弟子都在這兩個地方受過罰或是打過工,養元居建在聆劍宮邊上,也是這個原因。這兩處天成的福地都是修煉的好去處,隻是修為不足時不能久留。偏偏萬物相生克,火氣與寒氣聚在一處後便陰陽交彙,水火交融,過于極端的屬性相互抵消,反而能生出一池天然的靈泉。昆侖弟子再往裡加入各種靈草,就是半天然的藥泉。泡上一泡,有病治病,沒病修煉,用過的修士都說好。
……當然,價格也非常令貧窮修士崩潰。泡一個周期,也就是七天,要用商有歸三個月月例。别以為修為高了情況會好轉,使用費是和修為一起上漲的。任務處的理由也很合理,什麼修為配什麼等級的藥泉,讓人無可辯駁。
商有歸自度他入昆侖不過一年,寸功未立,蹭大能的積分用藥泉……
各種經驗教訓都告訴他,修為不足時無端得到上位者青眼,絕不是什麼好事。
“本座讓你受你便受着,就當本座日行一善。”雪崖雙目微垂,瞳中細碎金光閃爍,竟然不給商有歸一點拒絕的餘地,“本座不是來向你征求意見的。”
他今天換了一身繡着青松白鶴的素色道袍,廣袖一揮,就直接把商有歸送去了養元居。
這時比傳送陣更高明的空間運用之法!商有歸甚至沒來得及“眼前一花”,已經連人帶狐狸站在了某個養元居單間蒸騰的細密水霧中。
【記得療傷完,回任務處把地闆清理幹淨。】
商有歸:……
他站過的地方确實在淌血,可這也不是他願意的啊!他要是交了任務就走,任務處那根本不會留半點血迹好嗎!而且區區血迹哪用特意費力清理?一個清潔術下去就全幹淨了啊!
就聽見雪崖的聲音又悠悠傳來:【本座對血迹進行了固化,禁止使用清潔術,你自己過來,把血迹刷掉。】
商有歸試過溫度後先把狐狸放進藥泉裡,喃喃道:【我懷疑……這位雪崖道君就是想耍我。】
【大膽點,去掉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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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崖傳音時根本沒避着人,所以任務處經過的每個人都清清楚楚聽見他說了什麼。
随後雪崖指尖一點,商有歸站過之處留下的那塊血迹頓時凝固,無法被輕易清理,别人經過時也不能在地闆上留下一點痕迹。
任務處衆弟子:……
剛才還有不少人在想,這新進學生有哪點強過他人,能得一位半步金仙的青眼?現在看來不像是得了什麼青眼,倒真像是“日行一善”,順便找找樂子。
反正築基期所用養元居需要的積分,對半步金仙而言真是九牛一毛還不如,根本就不必放在眼中。
雪崖對接待了商有歸的值守弟子道:“本座記得你,樊宇……接下來半月都是你值守?”
被點名的樊宇趕緊道:“回道君,正是,弟子已修完了金丹期……”
“那就你來盯着他清掃,不把地闆刷幹淨,就不讓他出任務處這個門。刷完地闆讓他來聆劍宮找我。”
“是,弟子明白。”樊宇恭敬回道,再一回頭,半個雪崖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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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崖走了後,任務處來往衆人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不斷有人交頭接耳,互相詢問:“之前來的那個學妹是誰啊?怎麼道君都……”
“嘿,說你眼睛不好你還不承認,學妹?那是學弟!”
“可他明明做女子打扮……”
“觀那模樣,多半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吧……昆侖門下倒是少見這麼狼狽的,混到這個程度,一般都回不來直接隕落在外了,也是命大。”
“也是……”
“不過我看他似乎有幾分面熟……”
“啊!我想起來了,我在琅嬛閣一層見過他,新來的管理員!我記得工牌上的名字是……商有歸!”
“新弟子直入琅嬛閣?”
“千真萬确!你沒看過内網讨論版上的那個熱帖嗎?”
……
更多的人把目光投向了和商有歸一起走出傳送陣的杜求思。
杜求思可不像商有歸,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新生。他入學昆侖也有些年了,自然有一些人脈,更不必說他是劍道社成員,經常能見到被聆劍宮弟子逮去受罰……
在昆侖,違規犯錯進聆劍宮并不是一件值得鄙視的事,大多數人都隻是為扣學分頭痛而已。能成聆劍宮常客,往往代表着實力和會來事,劍道社武道社自然是最會來事的兩個社團……别看天天被罰做苦力,這兩個社團的成員經常被同門或是其他學校的修士邀請一起遊曆,在任務處的名聲也很不錯。
“杜師弟?你和商學弟一起回來的,你們是……”
“剛從桑蓮秘境回來吧?這段時間熱度最高的秘境就是桑蓮秘境了,學院還挂了任務出來呢。”
“這秘境不是說是宗門洞天?竟然這般兇險嗎!幸好我有事沒接……”
杜求思耳邊都是嗡嗡嗡嗡的,他第一次覺得同門這麼像蒼蠅!
他圍在邊上的人全都推開,徑自走到樊宇面前,先是扔出一枚任務玉簡,又冷着臉說:“再繼續圍着,接下來發生什麼都後果自負。”
衆人于是都後退了一步,給他留出一圈空地。
于是他又扔出一具屍體……一具缺了十指的、滿身浴血、被萬劍穿心變成篩子的屍體。
他一身道袍已經完全成了破爛,表情定格在狂喜與驚恐之間,長發亂蓬蓬散下來,白得毫無光澤,仿佛霜打後的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