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忙腳亂将所有火星子攔截下來，杜求思掏出留影石開始記錄：“桑蓮秘境-桑樹，未知變異，樹葉變得及其适合引導法力，下筆時更易操縱，更易成符。疑似具有增幅作用，因為缺少輔材無法制成符紙，增幅強度有待進一步計算……”
記錄了桑葉特性，順便把周圍環境也記錄了一下。這桑樹林仿佛無窮無盡，商有歸在幾棵樹上薅了一堆夠他十年用的桑樹葉，全扔進玉镯裡，隻拿了兩片捏在手裡把玩，道：“學長，不如我們找找出路？”
“嗯。”杜求思也張望了一下，“這裡似乎沒人，你往東，我往西，分頭找？找到了就靈紋通知。半天之後還找不到就回來這裡集合。”
兩人說定，商有歸就又拿出一塊留影石，一路往東，準備記錄走過的路線。
·
他們進秘境時估計過，大概落在桑蓮台迎客島的位置。按道理說，迎客島多供給外賓做歇腳之用，再大也大得有限，偏偏商有歸一路走下去，越走越茫然。
茫茫桑樹林，竟然仿佛永遠也走不完一般，甚至連條河流都不見。終于好像走到了盡頭，擡頭一看，盡是茫茫大霧。
天還是那片天，低頭仔細一看，天的藍色與霧的白色以一種奇妙的方式結合在一起……仿佛一個由霧與天結成大罩子，将人扣在了裡面。
他不知道杜求思那邊是個什麼情況，調了個方向往北。風水上建築大多坐北朝南，修士可能不講究這個，但他想，偌大一個宗門不可能沒有建築，總不能他們兩人并非落在迎客島，而是進了類似澤圃山一樣培育靈植的區域……往北走，找到建築乃至出路的概率總是更大一點。
·
他聽到了淙淙的流水聲，一泓折射着斑斓虹光的流水穿林而過，溪邊是連成排的木屋。
不是當今的建築風格，以“迎客”的角度看有點磕碜，但很符合上古佛修宗門的畫風。
打着小呼噜的狐狸崽子眨眨眼，從他肩上跳下去，撲到溪邊開始喝水，動作快得商有歸根本攔不住。
商有歸：“……”
他有點納悶，和系統說：【這狐狸崽子就不怕水裡有毒把他毒死？】
系統哂笑：【獸類的五感生來可比人族敏銳多了，哪怕是你中毒，它都不會中毒。】
無形中又被鄙視了的商有歸也俯身掬了一捧溪水，奇異的是，水中靈氣比周圍環境高得多，卻根本一點沒逸散出來。
“嗯……河底有陣法？”既然水沒毒，他就由着狐狸崽子喝，自己轉而開始研究溪水的靈氣問題。
溪水拐了個彎，消失在兩間木屋間，他沿着溪水走下去，視線豁然開朗。
所有木屋都分布在一個大蓮池邊，溪水彙入蓮池，又從另一端流出，不知流向哪裡。蓮池中朵朵白蓮盛放，如雲蔽日，池上隐約有松散飄渺的蓮香浮動，隻是這蓮香中，還有一分桑葉的清新。
池中心有三株白蓮最為碩大，呈“品”字形分開，花瓣尖沾染了一點如洗的碧色。商有歸仔細看了許久才确定，這不是三株蓮花，而是一根莖上分出三枝，各開了一朵花。
風拂蓮動，不知怎的，在某一瞬間他的視力變得格外好，好得出奇。他看見其中一朵白蓮的一片花瓣被風微微吹得傾斜，花瓣上一滴晶瑩的露珠滾落，露珠中……
站着一個人。
那個人長發束成髻，略寬的衣袖垂過指間，身形有些單薄，頸窩上趴着一隻白色的狐狸。
是自己。
他一瞬間瞳孔放大，猛然回頭，身後那一排木屋裡有一間格外大的，屋檐下挂着一塊牌匾，金紅的刻字曆千萬年而不朽：
桑蓮法界。
·
“學長，學長？你在哪？”
道祖在上，靈紋通訊還能打通。
“我？我還沒找到出路呢。這迎客島真大……诶！”
“學長？”
“沒事，就是……我好像走到邊境了，這怎麼……”
“是白霧？”商有歸感覺喉嚨又幹又澀。
“你怎麼知道？你已經走過一次了？”杜求思驚訝道。
“學長，我好像知道怎麼出去了，穿過白霧，跳下去。”
“……喂，學弟，這玩笑可不能開，學長我沒帶能短暫禦空的法器，禦風符倒是有幾張。但是禦風符的風力不好操控，高度太高的話摔下去就半殘了，這可不是琅嬛雲海——”
“學長，你相信我。”商有歸隻覺幹澀的喉嚨好像卡住了，“我們……在蓮花裡。”
“這裡不是什麼迎客島，這裡叫桑蓮法界。”
隻是刹那，兩人的交流間爆發出可怕的寂靜。
·
九州大世界佛修道統凋敝，但佛門亦可成就大道，有時佛道還會互相參考一下對方的法術法門與修煉方式，所以修真界十二年制義務教育中也會提及一些佛門相關的概念。
比如法界。
法界究竟是什麼，對于沒有實證實修、本身修為又不夠高的道門弟子來說實在難以理解。編纂課本的大能們估計也在頭疼怎麼說清楚，最後落在課本上的解釋隻有簡短的一句話：法界為意識所緣對象之所有事物。
商有歸讀得很吃力，怎麼也理解不了這段話是什麼意思。老師講課時說修真界高等考試不會考這些概念，理解不了不必強求。别人或許就聽了這話，但商有歸不一樣，他的思維與修真界土著根本就不一樣，盡管外表還是小孩子，裡面卻是個三觀成熟成年人的核。
他覺得既然編教材的大能把這些概念放進來，那這一定是煉氣弟子也能理解的，至少不會有害……最多就是理解起來很吃力而已。
老師到底是不願意講還是講不清，對商有歸根本不重要，他有系統。
這也是他第一次用積分向系統“兌換”知識，好在這隻是概念講解，還夠不到講道的層次，系統給他打了折，象征性收了十積分，然後解釋道：
【法界存在于現實世界，又高于現實世界，它有部分與現實世界交叉，但未經修煉的凡人通常感受不到。修真界有神修道統，神道以衆生願力塑神界，神界便是法界的一種衍化——神道修行，本就是參考佛修法門創出的。你前世聽過的天堂、地獄、天庭，等等，甚至洞天福地，都可以廣義的理解成一種法界。】
杜求思也學過法界的概念，但對法界的了解卻沒有商有歸那麼清晰深刻，隻謹記師長的教導：修為不足時若誤闖法界，盡一切手段找到出口然後脫離！既然商有歸比自己更快一步找到出路，他也不憚将信任交付，反正已經被困，冒着受傷風險嘗試離開總比當無頭蒼蠅好！
·
商有歸一直開着靈紋通訊，杜求思那邊一瞬寂靜後，商有歸聽到那個有些腼腆的聲音堅定道：“學弟，我信你，别斷開通訊，我先跳下去試試。”
靈紋通訊的質量比打電話好太多，下一秒，商有歸聽見風呼嘯的聲音。
時間在這一刻格外漫長，商有歸皺緊了眉，他怕自己的判斷出錯，害了杜求思……
時隔多年，他還記得系統的話：【法界必有一個核心，不論是定義最嚴格的法界還是廣義上的法界。區别在于，廣義上的法界核心可以是死物，比如陣法、法寶，而嚴格定義上的法界……存在意識。】
也不必在意這個意思處于沉睡還是清醒，反正必須要有一個意識作為支撐。
桑蓮秘境，桑蓮法界……他們都判斷錯了桑蓮台這個宗門！桑蓮台确實已經随着上古破滅而滅門，但桑蓮法界仍在，傳承仍在！支撐法界的意識就是桑蓮台傳承，甚至還可能是整個桑蓮秘境的核心……
他隻希望秘境現世，這個傳承意識不要醒來，不然若被意識認為是入侵者，所有身處秘境中的人都可能……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