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俞白清透的眸子上附上一層厚重的濃霧,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往下掉。
活像一隻被主人遺棄的流浪狗,被人欺負的狠了,可憐巴巴從喉間發出委屈的嗚咽。
溫予檸眉心重重一跳,心道不好。
在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時,迅速擡手捂住簡俞白一張一合的薄唇。
“唔——”
簡俞白的嘴巴被捂住,纖長的睫毛挂着的淚珠欲掉不掉。
“俞俞你在說什麼呢,姐姐怎麼會欺負你,姐姐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啊。”溫予檸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輕聲開口,“至于這個稱呼,也是因為規矩使然,姐姐最愛的依舊是你。”
後半段完全是溫予檸随口胡扯。
這人一句話出來,就足夠讓人掉腦袋了。讓當今皇子睡地鋪,這說出去不得要了命?
至于稱呼,完全是因為溫予檸想要保持君臣身份而已,結果這小破孩竟然還希望直接喊他乳名。
還有,讓他舒舒服服睡床他還不高興,這人是有什麼毛病嗎?
可不等她思考,黃楠便皺眉看向溫予檸:“王妃,您讓王爺睡地鋪?”
就連曲藍璎和慕凡都有些不可置信,這兩人竟然是分床睡的。
溫予檸:…………
她就知道,紙終究是包不住火。
作為在場唯一知情的人,溫眠和溫青對視一眼。
“雖然王爺王妃的确是分床睡,但奴婢今日伺候王妃洗漱時,看到睡地鋪的人卻是王妃。”
“王妃從不是什麼矯情的人,做這件事也一定是事出有因。”
黃楠卻不搭理這些話,臉色僵持:“還請王妃解釋清楚,分床一睡是什麼意思?我們王爺雖然大不如從前,但也是當今三皇子,堂堂皇子睡地鋪,豈有此理?!”
簡俞白現在的情況大家都清楚,一夜從高壇墜落,沒有人可以做到完全視若無睹。
同為女人,曲藍璎明白溫予檸不可能會這麼快接受。
更何況溫家的情況,也遠比他們想象中複雜。
好不容易将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找回來,結果溫家卻不是五花馬千金襲,而是将這位親生女兒立馬嫁出去。
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溫家打的是什麼主意,不言而喻。
“黃叔,你這就嚴重了。”曲藍璎清咳一聲,拍了拍黃楠,“那兩個小丫頭不也說了嗎,雖然分床睡,但睡地鋪的是王妃不是?”
“這不合規矩,”黃楠臉色稍緩,卻仍不松口,“之前的稱呼由着他們亂來就算了,可夫妻之間怎可分床?!”
黃楠以前也是皇宮裡的人,如今皇帝讓他在三王府掌事,為的就是簡俞白有什麼異樣好和吳然一同上報給他。
溫予檸清楚,如果今日不給出一個交代,恐怕所有人對她的逆反心理隻會更嚴重。
可她現在要怎麼說,難道說“我覺得不相愛的兩人就是不能睡一張床”。
那隻怕這話一出,所有人都要将她當做傻子了。
慕凡此場景也不禁皺了皺眉,看向捂嘴的溫予檸。
如若換做常人做這一舉動,他已經将人捉拿了,但這人偏偏是曲藍璎的救命恩人。
簡俞白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早在溫予檸上前捂住他,柔聲跟他解釋時,他便明白了過來。
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因為那一道道的“規矩”。
早在和溫予檸成婚之前,父皇以及身邊的所有人都告訴過他,成婚之後你要如何稱呼自己的夫人,以及婚内要幹些什麼。
甚至還給了他一本本畫着兩個小人在床上粘在一起的圖冊,簡俞白覺得這些畫冊實在是不堪入目,甚至太過于下流。
所以他偷偷将那些畫冊給燒了,結果被吳然給發現,又再次買了一堆畫冊,讓黃楠守着他看完。
所以這也就是那天成親時,為什麼簡俞白會有些提心吊膽的原因了。
那日他小心翼翼的進屋,就怕所謂的王妃也是一個履行規則的人,必須要讓兩人行圓房之事。
不過幸好,溫予檸對于圓房一事閉口不談,甚至非常善解人意的提出分床睡。
作為男子,簡俞白自幼便知道,一些吃苦的事本就應該他來做,好比睡地闆這件事。
本來一切都很好,結果溫予檸自從去了皇宮回來以後,對自己就多出了一份疏離感。
就好像是要和他劃分清關系,和曾今皇宮裡那些小心翼翼的人一樣。
簡俞白從那日起就在研究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結果還不等他研究透徹,溫予檸便強硬的要求兩人換地方睡。
最終他拗不過溫予檸,隻得上床睡覺。再到今日溫予檸又要求不準他吃肉,心底的委屈才忍不住終于爆發出來。
可方才溫予檸是怎麼說的,她說是因為那些規矩。
嗯,都怪那些規矩!
那頭溫予檸察覺手中的人動了動,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放開簡俞白。
三四五歲的孩子,嘴是沒有什麼把門的。
此時簡俞白隻有上半臉裸露在外,眼眶雖然還有些通紅,但好歹之前的郁色和委屈已經消失不見。
見他情緒穩定下來,溫予檸這才将人放開,同時開口:“王爺的身體狀況大家應該都清楚。”
“我這人自小便有卷被子、夢中多動的毛病。”她不悠不忙的解釋道,“隻怕夢中不小心傷了王爺,這才出此下策。”
黃楠:“卷被子,踢人?這不是三歲小孩才做的事嗎,難道溫府教你睡姿該如何……”
話一出,曲藍璎便心頭一跳,沉聲制止:“黃叔。”
黃楠說的是那些世家小姐的禮儀,不過很可惜,溫予檸隻是一個流落在外的鄉野丫頭。
換做真正的溫芩可能會因為這句話傷心,但如果換做溫予檸,這句話隻會正中她下懷。
溫予檸站起身,直視黃楠,臉上帶着歉意。
“我在這裡給各位道個不是,因為自身的原因,并沒有學過其他世家貴女的那些規矩。”
“所以夜中有些不守規矩,但如果王爺不嫌棄,我也可以同床而眠,并盡量補上這二十餘年所欠缺的禮儀。”
簡俞白一聽她要去學那些鬼規矩,也直接站起聲:“才不是因為姐姐這些原因。”
在場三人有些意外,沒想到簡俞白會在這時候出來為溫予檸說話。
黃楠微微俯身:“王爺?”
“是我自己要求分床睡的。”簡俞白道:“也是我自己想要睡的地鋪,後面是姐姐自己強硬要求,我才不得不睡回床。”
溫予檸一怔,她沒料到簡俞白會把這一切都攔到自己身上。
斂了斂眸,她并不覺得一個相處了四五天的人便會無緣無故護着自己。
黃楠也沒料到是這種結果,他不可置信:“王爺,你可知這不合規矩啊?你就算不想和王妃睡一起,也可以讓王妃回後院住啊。”
當朝皇帝皇後恩愛,皇帝更是為了皇後遣散一衆後宮。因此,皇帝也要求自己的兒子女兒隻能一夫一妻制。
三王府自然也就沒有特意為未來王妃準備後院的房屋。
溫予檸聞言眼神一亮,剛想說那就讓自己去後院,誰知簡俞白就開口:“我不是不想和姐姐住,我最喜歡和姐姐住一起了。”
溫予檸成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