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予檸深吸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态不太對,但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她勾了勾唇,恢複以往柔和的語氣:“方才我有沒有弄疼你?”
簡俞白眉間皺了起來,他總覺得面前的人不太對,但到底是哪裡不對呢?
就有點類似于,原本和你玩得很好的夥伴,突然和你多了份距離感。
就像宮中那些下人一樣,他們内心是忌憚害怕三皇子這個身份的,但又礙于身份,他們不得不表現得很喜歡他,甚至很親近他。
五六歲時的簡俞白最是頑皮,但也最是清楚這些下人對他的感情,太熟悉了,簡直一模一樣。
“我沒事的。”他眸子不經意淡了淡,卻安慰自己是他看錯了,然後乖乖搖頭:“而且我又不是豆腐,怎麼會一碰就疼?“
溫予檸聽見這話有些想笑,可卻在看向那張清冷的臉龐時,突然又笑不出來了。
她心下舒了口氣,還好,還好這人智力不正常。
不然就依她今日的作為,恐怕死一萬次都不夠。
“别哭了。”她彎下腰,将兩個淚流滿面的小姑娘拉了起來,“你們是兩姊妹吧,給我介紹介紹?”
“王,王妃……”
兩姐妹一愣,其中一個率先反應過來,“王妃,你這是願意收留我們了?!”
全京城的丫鬟數不勝數,但她們很清楚這些丫頭最後的下場,除了三王府。
隻有三王爺是真的把仆從乃至丫鬟看做是人。是的,是人,而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畜牲。
溫予檸擡手擦了擦兩個姑娘的眼淚,“嗯,你們以後就是我溫予檸的人了。”
一句話,對于兩個小姑娘來說,卻仿佛是恩典。
兩人眼眶裡的淚珠更是一顆接一顆往下掉,甚至有了更勇猛的趨勢。
後廚很多的小斯都是曲藍璎從賭場買回來的姑娘,雖然已經見慣不慣,但此時心底還是不免有些動容。
這個世道,對于女子本就沒有所謂的公平可言。
“你們哭夠了沒?”吳然卻最見不得這幅煽情的場景,“哭夠了就趕緊介紹自己,别浪費王妃時間。”
站在曲藍璎旁邊的慕凡忍不住拉了拉吳然,小聲道:“吳叔。”
“你們今天怎麼回事?”吳然不以為意,“一個二個都愛來拉我,怎麼,看我不爽啊?”
饒是脾氣再好的黃楠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誰敢看你不爽啊?”
簡俞白瞬間接話,“吳老頭慣會破壞氣氛。”
“吳老頭”這個稱呼還是簡俞白年幼調皮時對吳然的稱呼,如今時隔五六年,這個稱呼又從24歲的簡俞白口中說了出來。
吳然壓制住怒火,“王爺,今日衆人都在,我不會對您動手,但您也最好不要再這麼口無遮攔。”
簡俞白眨下眼,卻也真的沒再吭聲。
“我,我叫大丫。”氣氛被調解開來,兩個小丫頭心下不可察的松了口氣,“旁邊的,是我妹妹,她叫做二丫。”
二丫之前便一直聽别人說過三王府的主子,那些人皆是在說什麼簡俞白長得多麼清風霁月,多麼待人有禮,絲毫沒有皇親國戚的威嚴。
後來又聽說,這位高嶺之花變成了癡傻小兒,成了整個上京城的笑話。
如今看來倒真是如此。
溫予檸不清楚兩人在想什麼,隻是看向她們:“我給你們起個名字吧?”
大丫、二丫一愣。
名字這種東西,對于她們這些貧苦人家都是可望不可即的。
二丫不可置信:“王妃是要為我們冠名嗎,啊啊啊啊,謝謝王妃。”
“二丫,不可無禮。”
大丫扯了扯妹妹,随後讓她和自己一同跪下,“奴婢謝王妃賜名。”
溫予檸這次沒有再攔兩人,這古代的基本禮儀她還是懂的。
“我沒什麼好的給你們,”溫予檸不經意間擡頭看着天上明媚的太陽,眯了下眼,“就将我的姓,贈于你們吧。”
此話一出,整個院落都安靜了。
簡俞白作為皇家子嗣,自幼便知道一個姓代表着什麼。
他第一次面露不贊同,“姐姐,姓是不能随意給出去的。”
這下,就連慕凡和曲藍璎都道:“王妃,這不合規矩。”
大丫聞言更是慌張,忙不疊搖頭:“王妃這太貴重了,我們擔不起的。”
“王妃,我們隻是一個小小的奴婢,這太貴重了。”
二丫雖然沒讀過書,但這些還是懂的。
她和姐姐不過是兩個賣身的丫鬟,怎可以給她們光祿大夫的姓。
“這個姓氏随我多年,并不關溫家的事。”溫予檸自然知曉他們的意思,她搖了搖頭,“想必各位都知道我和溫家的故事了,那我就另說一件事吧。”
——“自從嫁與三王爺後,我和溫家便已一刀兩斷,再無幹系。”
衆人面色一驚,這話相當于是被掃地出門。
可面前的人卻面色平靜,仿若隻是在說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
“從今往後,我僅是我。”
“不論是這個姓,還是我這個人。”
大丫二丫隻是一個小小的平民,她們不懂其中的關聯,但卻清楚的知道這話的意思。
當大世家的女兒不再代表這個家族,是什麼後果,可想而知。
二人對視一眼,重重一磕,異口同聲道:“求王妃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