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然裝扮了一陣,勉為其難地收拾出了個人樣。
李叙幾度欲言又止,但為了照顧她的情緒,最終還是把嘴巴閉得很嚴實。隻是問,“你要不要吃東西。”
許夢然沒心情吃,可她的肚子很配合地叫了,李大經紀人便身體力行地支持她的事業,下樓幫她打包了早餐回來。
聞着香味,許夢然饞蟲蘇醒,對付着吃了幾口。造型師效率極高,折騰了一通才過去一個小時。許夢然緩了緩,在李叙的帶領下去了試鏡地點。
她見不得人似的,亦步亦趨跟在李叙身後。現場的環境太嚴肅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這是真正的競争,是一次不成功就失敗的機會角逐。
可能之前的機會都來得太輕易,許夢然對這種感覺已經有些陌生。沒有惡意也沒有逢迎,大家看向她的目光隻是直剌剌的審視。仿佛不是看一個人,而是看一件不确定是否合格的精美物件。
“這個角色之前也試過幾撥了,我看導演不想用沒名沒姓的,也不想用年紀太大的。今天的這倆,我覺得希望比較大。”
有人低聲議論,卻不怕被人聽聞,聲音便自然而然溜進許夢然耳朵裡。
“其實之前有一個戲挺好的新人,你猜導演怎麼說?”另一個聲音說,“導演說人家是,沒資本的醜孩子,一無是處。”
“是這樣,男主不是定了某流量嗎,為了跟他搭檔,那種太樸實無華的演技不行。”
李叙當然也聽見了這些議論,她側過頭來看了許夢然一眼,意思是叫她别理會。
許夢然此刻根本顧不上别人說什麼,她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了緊張上。李叙跟她說的這部電影她重生前是略有耳聞的,女主角自然不是她,但也不是目前看上去最有希望的人選程秀雯。
所以她是有機會打敗程秀雯拿到這個機會的,但同時,她倆更有可能被重生世界裡的那個人選打敗。
導演聽上去是一個各方面都很挑剔的人,她能入得了對方的法眼嗎?
李叙和許夢然到位時,隻有工作人員到了。她們的競争對手——程秀雯和她的團隊——還不見蹤影。寒暄過後,導演的助理就叫她單獨進到試鏡的房間。
那感覺就跟她重生前去公司面試實習機會差不多。
導演藝名叫貳扒,近幾年名聲鵲起,執導過好幾部大型商業片。雖然毀譽參半,但經濟效益沒得說。不隻是票房的收益,電影的周邊市場也被搞得非常繁榮。他的風格和林含完全不一樣。
貳扒看上去是個不修邊幅的浪子,穿着無袖衫,戴着大金鍊,很符合人們對于“大混混”的刻闆印象。在人們的刻闆印象中,“藝術家”也差不多就是個大混混。
許夢然接觸過不少導演,這樣路數的第一次見。不過他行事倒是很中規中矩,給了許夢然一頁紙,上面印着劇本片段。很常規的考核,她讓許夢然即興表演這段内容。
許夢然慌得注意力渙散,粗略讀了一遍紙上的内容,目光就再沒辦法聚焦在紙上。她強迫了自己幾次,但是無濟于事,每每從頭讀起,讀到前幾行,就走神了。
她覺得耽誤得時間有點長,索性放棄了再次揣摩劇本,直接說,“我開始吧。”
貳扒點了點頭,他一旁的同事客氣卻不容質疑地說,“方便拍攝記錄的對吧。”
許夢然隻能說方便。
大緻浏覽可知,這段内容是比較細膩的感情戲。女角色會通過台詞表達,體現她對男角色的感情變化。
許夢然自認為是個情感豐富的人,比較擅長這種戲份。尤其這個角色就像她一樣,有些謹慎、有些伏低地擡頭仰望着星星一般的對方。
她想象夜風拂起她的長發,卻并非盈盈愛撫的暖風意。冷冽的寒風刀割般劃傷她的臉頰。她渾身肌肉緊繃,似是在抵抗嚴寒,面色也愈發顯得冷峻。
“我所能做到的最嚴苛的懲罰,也無非是收回你本就不缺的愛意。”
她腦中滿是林壑靜被流言吞沒之時的情形,舉世非之,聲名狼藉。她也有一些瞬間動搖過,覺得自己真是豬油蒙心,是眼盲心瞎,是真心錯付。謗毀可能都是真的,她應該失望的,雖然僅僅是一瞬間的失望。
那時的她有着和劇中人差不多的心理活動。那時她想,不能平白錯付自己珍貴的熱忱這麼多年。對方的錯誤,竟然讓自己人生中最盛大璀璨的幻夢成為了一場笑話。
可收回愛意,已讓她心如刀絞,她根本無法生恨。不應有恨,也無法去恨。
她閉上眼睛,輕輕搖頭,聆聽着對方遠去的腳步。寒風裡,她的淚水止不住地滴落。她怕被寒風吹幹引得臉痛,又覺得對方的所作所為或許并配不上自己過于磅礴的痛哭,就淺淺還幾滴淚作别。
事與願違,淚滴不管不顧地從早已布滿紅絲的眼中沖出,湧泉滌面,她的身體自顧自地替她痛哭。
妝容早淩亂得不像樣子,即使故作鎮靜,臉上的表情卻已自發變得難堪。
一分鐘後,她終于還是忍不住睜開眼,猛地回頭。
那人的背影已經消失再街尾,她欲追去,卻自知再抓不到。
許夢然緩了緩,從表演當中抽離。
貳扒沒做點評,隻是講了幾句客氣寒暄,跟同事确認已經成功錄制上了,就請許夢然離開試鏡間。
李叙焦急等在外面,看許夢然出來時泣涕橫流的樣子,還以為她遭受了什麼打擊。沒想到許夢然很快找出紙巾來擦幹眼淚,展顔一笑。
“叙姐,試完了,我們是在這裡等,還是直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