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沉了眉目,掃過四周,抓過身旁年輕士兵的肩膀,年輕士兵一趔趄,陸玉踩在他背上,躍上營帳頂,甩開圍過來的人。
而一瞬,喊殺聲起,“有刺客!有敵軍!”
身後人緊追不休,陸玉心下一動,反将一軍。也大喊起來,“有刺客,有敵軍!”
“有外人混進營裡了,快抓敵賊!”
聞聲者皆從營帳内出來,“在哪裡,在哪裡!”
陸玉裝作慌張模樣,随意抓了一個士兵,惶惶道,“敵賊在後面,方才已經殺了我們好幾個弟兄了!”
人人大怒,拔刀往陸玉身後襲去,“殺——”
一時營地沸反盈天,喊殺聲不絕于耳。
混亂中,陸玉胡亂回首,卻見有一士兵逆流而行,朝她的方向而來,陸玉心道不妙,腳下疾步更快,割斷馬廄的繩索,猛抽馬匹,驚動馬廄所有的馬。戰馬受驚,紛紛從馬廄中狂奔而出。
陸玉随機挑選馬匹跳上馬背,駕馬往疏勒城方向去。
“嘚嘚……”
馬蹄踏塵,營地闊大,駕馬往東去,便是離疏勒城方向最近的器械區,瞭望塔看守的人不明,卻也警惕架起了弓箭,“怎麼回……”
話未說全,便被陸玉用地上撈起的長刀穿了胸。
剩下幾個保養器械的士兵更不是阻礙,她駕馬沖開那幾個人,一路上了坡。
“殺!敵賊在前,拿下!”
身後胡奴人大舉而出,鐵蹄踏地隆隆作響。陸玉急馬往疏勒城城門前跑。
風獵獵而過,刮擦她的耳膜,缭亂風聲中,弓弦繃緊聲細密夾雜風中,一時鋒矢如雨,細密朝陸玉後背射來。
陸玉拔出馬上的長劍,回身格擋,一時力不從心,手臂上多有箭矢擦傷。
而人群中有一人忽而騎馬更快的沖出來,手指曲起放在嘴邊一吹——
隻一瞬胡奴隊伍的馬匹長長哀鳴,踉跄着栽倒。
陸玉詫然,身體狠狠一栽,自己□□的馬也痛苦地爬倒蜷曲。
她來不及多想,迅速從馬背上起身,直奔已經可以見到的疏勒城城門。
而身後,唯一一匹無事的馬仍沖着她來,馬蹄聲漸近。
陸玉咬牙,拔劍欲戰,卻不想那人露出臉來,急急喚了一聲。
“殿下!”
未回神,陸玉已被步夜撈起穩然坐于馬背,向前疾馳。
陸玉拉過馬缰,頂着烈風問,“步夜,你怎麼會在這裡?”
“說來話長,等安全下來再說吧……”箭矢嗖嗖而出,步夜轉身擋住利刃。
“嗖——”重箭精準射在馬腿上,陸玉二人所騎的馬登時栽倒,二人亦摔下馬去。
“殿下,你無事吧……”
陸玉拉起步夜,“快跑……”
胡奴追擊隊伍緊追不舍,兩方比腳力,比射程,陸玉二人均不占優勢。
夜幕四裹,澄明月色蒼白。
疏勒城雖死氣沉沉,但城頭每至夜色擦黑,總會燃起明亮火把,以觀敵軍活動。
陸玉一邊喊一邊跑,“長兄,長兄……”
“長兄……我是時明……”
二人距離疏勒城不過百丈距離,卻這般遙遠。
“長兄……長兄……我是時明啊……”
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祈求城内的人能聽見。
帶火的大箭從城頭疾射而下,重重插在胡奴隊伍前進的路線上,火光熏染追擊胡奴的面龐。
胡奴隊伍速度慢下來了。
陸玉聞聲仰首望向城頭,可城頭之上的人在雉堞之後,即便有火把明滅,一時也看不清人臉。
“兜題王子還沒吃夠敗仗嗎?”男聲铿然,自城頭上震蕩四方。
胡奴隊伍停了。
“若還想糾纏,陸長君奉陪到底。”
胡奴隊伍一時未繼續上前。
幾息後,領頭人望了一眼已在城門前的兩個人,手微微一擡,示意自己的隊伍漸漸退去。
陸玉幾乎要哭出來,“長兄……”
城門緩緩打開。
————
“還沒醒嗎?”
“沒呢,殿下還在睡……”
“小聲些,别吵到她,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嗯嗯。”
混沌中,陸玉感覺到有人幫她攏了攏被子。再睜開眼時,已然安然仰在榻上。
昨夜她和步夜順利進城後,她扛不住一路奔襲,又暈厥過去。
步夜見陸玉睜眼,驚喜道,“殿下,你醒了。”
陸玉動了動眼睛,扶着床榻起身,步夜扶住她的後背。
“時明,你怎麼樣……”陸蕭亦在房中,方才就要走,便見陸玉醒來,坐在她床前。
陸玉抓緊了陸蕭的手,聲音哽咽,“長兄,陸家有難……”
她長話短說,道出長安發生的所有事。
陸蕭眉頭也漸漸凝起來,攥緊了手心。
“陛下允我三個月内查清,過時全府将如期行斬……我日夜兼程,生怕路上誤了時間……”
“長兄,我們不能再等了,如今尚不知能不能沖出重圍,你更需要活着,到長安為陛下解釋一切,陸家方能脫險。”
“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傳回長安的情報變成了你投敵胡奴呢?”
陸蕭閉了閉眼。
“每年深秋胡奴必襲,可這次卻提前了兩個月,且是大範圍偷襲,這在我們意料之外。我們雖與胡奴交手多次,但這次對方似乎很着急,鐵了心要活捉我。”
“我們抵不住人多忽襲,我和幾個副将被胡奴軍隊抓走。”
陸玉心裡一緊,“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怎麼逃出來的?”她今日終于見到陸蕭,總感覺他氣色不好,頗為疲憊,但又強撐的模樣。
陸蕭安撫陸玉,給她往上扯了扯被子,“放心,有受些小傷,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