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飒身邊一個小将過來道,“卑職帶小神醫先去芷苓神醫住處吧。”
此處竹樓雖算不上精緻,但堅固實用,期間巡邏士兵亦訓練有素不輸落日城。
小将帶她來這間距離有些遠,三層的小樓綠意盎然,讓吹了一天風沙的蘇岫甯很是新奇。
她坐下環顧四周打量,看人将原本通風的窗掩住,遮住一輪明月。
“芷苓神醫進山采藥未歸,您可先歇息,此處日夜巡邏,您若有吩咐可随時喚人。”
蘇岫甯,“我想解手。”
小将,“……”小夥兒有些臉紅,不過克制地很好,他伸手指了一個方向。
“那……那邊,卑職為您帶路。”
一行人護送,行至不遠,是一大排茅廁。
領頭的小将道,“此處髒污,是……是我們這些粗人用的,您在前面,先前沈神醫來過一次,統領吩咐我們新築的,很幹淨。”
蘇岫甯一邊嗯啊答應,一邊暗暗觀察地形。
山林被大風吹動,更加滲人。
小将交待她有事大聲呼喊,便帶人自覺退到遠處。
蘇岫甯進到那豪華寬敞的“茅廁”。
這分明是一間屋子,裡面甚至有太師椅、山水屏風和熏香。
她看着一盆似乎不适應環境有些奄奄一息的蘭花。
……
這群武人第一次文雅,尚有些不知輕重。
她檢查一下那太師椅,幹淨的,便坐上去,靜靜聽着外面風聲。
良久,遠處小将大聲喊,“神醫?”
蘇岫甯揚聲道,“還在,勞煩久等。”
小将聲音有些窘迫,“無妨,神醫請便。”
又待片刻,還是安靜。
……
已經如此努力落單,還是失敗了?
正準備起身離開,便聽見一個壓低聲音。
“你不解手?”
她重新将屁股放回闆凳上,亦低聲道,“我怕有人偷窺。”
“虧我還擔心沖撞你,想等你辦完事兒再出來。”悄無聲息出現在此的賈行風繞到她面前。
“三代第十六名弟子,隐雲箓,楮皮紙。楮十六,他是你何人?”
蘇岫甯一時沒開口。
“賈行風是我真名,我是玄黃閣本代掌門,入我玄黃閣即是手足親友,我們已尋找師叔多年,但他當年上山沒有透露真實姓名,故一直未有進展,隻知道他當年下山後時常在王城附近出沒。”
“不必擔心隔牆有耳,當今武林之中武功在我之上的都是我自家長輩,一個兩個都閉關去了,外面那些人喘幾口氣我在這裡都能聽一清二楚。”
賈行風言辭懇切自報家門,蘇岫甯亦十分幹脆。
“他是我爹。”她道。
賈行風眉毛一挑,“師叔二十二歲高齡還能以童子之身練純陽玄罡訣,哪生你這麼大閨女去。”
“好吧他是我舅舅,純陽玄罡訣?就是那個一沾蒙汗藥就破功的護體内功?”
“是春藥……連功法死穴都告訴你,看來确實是親舅舅。”賈行風指指身後,“縱然是我,暗探一次薛家的軍營也不易,你确定要把時間浪費在試探上?”
蘇岫甯連忙擡手投降。
又迅速道,“左手刀右手劍,吃飯吧唧嘴,睡覺說夢話。”
“左手刀不假,但他右手受傷無法持兵刃,未免被人發現弱點,隻好右手綁袖箭掩飾。”賈行風很冷靜。
“至于吃飯吧唧嘴,沒聽過。長輩們都說楮十六屬牛的,吃的時候直接吞進去,半夜反刍。我們這群小的想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半夜潛進去被揍一頓扔出來。”
“師父說,楮十六心裡有大秘密,他不會讓自己睡熟,更不會說夢話。”
他挑眉,“如何?”
蘇岫甯隻沉默一瞬便幹脆道,“宣州蘇家,蘇安楮。六年前蘇家大火,二十四人命喪火場,不見蘇安楮。我最後一次見他是七年前,那天他說辦事路過杭州,給我一個袖箭防身。”
但那該死的方勉将她袖箭扣在方府。
賈行風道,“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八年前,香山寺求子殿前,他行色匆匆,問我怎麼照顧孕婦。”
蘇岫甯,“……”
舅舅失蹤,難不成,是找人生孩子去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無語。
賈行風道,“我見你似乎一直防備同行之人,可是行動不便?有無線索叫我去查?”
“那我不客氣了。”蘇岫甯道,“幫我找兩個人,當年杭州有個姓劉的藥鋪掌櫃,傳說他在杭州城外墜崖身亡,但并未尋到屍骸,劉掌櫃全名不知,此人普通容貌,但年紀輕輕頭發花白,似乎是天生的,此人嗜賭成性,若是沒死,必定死性不改。”
她稍作沉默。
“還有一個呢?他們呼吸急促,在議論要不要再喊你了。”
“蘇家出事數月前曾有一名工匠無故失蹤,蘇家行事低調沒有報官,此人是撿回來的孤女,名喚蘇明玥。杏眼瓜子臉,右手腕内側有一枚小痣。”
“蘇明玥,就是蘇家第二十五人。”
她聲音很沉,臉色凝重,自通氣窗灑進的一縷月光落在她臉上,更加詭異。
“我外公暗中派人追查蘇明玥行蹤,發現她就住在曬料場後山,已經懷了我表舅的孩子,隻是他二人為掩人耳目才假意失蹤。外公發現此事後隻得同意她先将孩子生下再做打算,推算時間蘇家大火之時她應該還沒有生産。”
“那二十四具屍體中沒有孕婦,火災之後我曾回去暗中查找過,後山小屋中沒有被人毀壞迹象,她一定知道什麼。”
賈行風點頭,低聲道,“另外一群人來了,聽腳步中間有個高手。”
他目光奇異,“其實今日在沙肆,我以為此人才是師叔外甥女,某些時候氣勢很像。”
蘇岫甯還未從這句話中回過神。
賈行風又道,“隻要響箭在你手上,我養的鳥便可尋上面氣味找到你,收好。”
幾乎就在賈行風消失的幾個眨眼之後,真的有腳步聲慢慢靠近。
片刻後門被人敲響,外面是薛林昭的聲音。
“岫甯?”
蘇岫甯心中一蕩。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打開門,與薛林昭默默相對。
“我便秘。”蘇岫甯說。
所以沒有戰果,過程也略長。
薛林昭十分冷靜點頭。
“沈神醫給過藥。”
蘇岫甯瞠目結舌,不是吧,沈汐連這種藥都給帶?
做戲做到底,她還是服了那罪惡的小藥丸。
于是深夜軍營中。
芷苓在隔壁睡覺,她一趟趟跑茅廁。
唯一的後遺症便是,脫褲子之前要環顧四周,大喊,“我要解手啦!”
十分擔心被人偷窺。
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