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家住了小半個月,陳嘉煦還是很不習慣。
一方面是他住不慣北方的屋子和胡同,每次出門回來都找不到路,他又不樂意開口問,所以有次在胡同裡迷路,硬生生從下午待到了天黑,天邊最後一抹光都沒了。
陳嘉煦自己坐在一戶人家門前的台階上,捂着手,有人來問他,他也就這麼一聲不吭地坐着,直到有個小身影從夕陽落下的盡頭跑來,停下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手:“你坐這兒幹什麼?等你開飯呢。”
抓他的手熱乎乎的,因為跑出了汗,所以有些潮熱。
周向西拉着陳嘉煦往回走,途中問他:“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們家,為什麼甯願一個人在外面坐着也不回家?”
陳嘉煦沒有不喜歡周家。
這裡所有人都對他很好,周家三兄弟,還有周爺爺,都很疼他。他也不是故意要待在外邊的,他是因為迷路了……
“嗯?”周向西回頭看了他一眼,卻意外發現陳嘉煦手裡拎個小紙袋,“這是什麼?”
陳嘉煦并不介意把紙袋給周向西看。
周向西拿來一看,紙袋子裡裝了四根冰糖葫蘆。
“你去買糖葫蘆了?”周向西道,“那為什麼不回家呢?幸好是冬天,糖都沒化。”
陳嘉煦還是沒出聲。
周向西微微彎下腰,看了一會兒陳嘉煦的眼睛,“你不會找不到路吧。”
陳嘉煦的臉馬上就紅了,就算天黑了,也很容易看出來。
周向西皺起眉,忍不住說他:“你傻嗎?為什麼不問一下路呢?誰都知道咱們家住哪裡啊。”
“我不會……講,”陳嘉煦紅着臉,眼眶裡有憋屈的眼淚,聲音又細又小,“不會講北方話,他們會笑我。”
“誰笑你?”周向西又重複了一遍,“誰敢笑你?”
那些别院的小孩子。
陳嘉煦沒有出聲。
他們笑陳嘉煦不是這裡的人,是“南方小姑娘”,長得像小姑娘,說話也像小姑娘,細聲細氣的,一逗就臉紅,一說就想流眼淚。
周向西重新拉起陳嘉煦的手,“沒有人敢笑你,你是我弟弟,是我的人。”
其實那年,正義感的周向西想說的是動畫片裡的那句話,“你是我罩的人”,奈何一時間沒想起那個字怎麼說,就變成了“你是我的人”。
他熱乎乎的小手拉着陳嘉煦往回走,“以後要是找不到路,就開口問人,你要是實在不好意思,你就去我學校找我,我學校在哪兒你知道吧,你就往校門口一坐,我放了學就看見你了。”頓了頓,“還有,以後還是誰還敢笑你,告訴我,我揍他們。”
陳嘉煦不說話,又把臉藏進那條舊的紅圍巾裡。
回到家以後,周向西才發現陳嘉煦隻買了四根冰糖葫蘆。
原來下午的時候,是周爺爺看陳嘉煦一個人在屋裡,就問他,想不想吃糖葫蘆,看陳嘉煦點了點頭,就掏出錢來給他,告訴他總是賣糖葫蘆的那個老奶奶在什麼地方,讓陳嘉煦自己去。
陳嘉煦買了四根,一根周爺爺的,剩下他們三兄弟的,五根不夠錢了。
坐在飯桌上,周向西拉了拉陳嘉煦的手,把手裡的冰糖葫蘆遞給陳嘉煦,“給你吃一半。”
陳嘉煦剛想搖頭拒絕,桌上的周星塵和周蕤霆就各自從自己的糖葫蘆串裡分出兩顆來,放到陳嘉煦的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