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秦度一連說了三個好。然後撫着面前的牌位,溫聲道,“清風,你相信我……”現在他不得已與馬家虛與委蛇,但他遲早有一天會殺了馬全那狗賊替你償命!
清風是宮中的一名琴工,三年前與他相識。那時,朝中政事受轄,他不過是個擺着好看的棋子,又方才得知了自己自己并非韓真親生的秘密。他每日郁郁寡歡,前怕狼後怕虎,生怕哪一天自己的人頭就在睡夢中落地,惶惶不可終日。
直到他遇見了清風,兩人就仿若伯牙和鐘子期一般,清風理解他的百結愁腸,他能讀懂清風的高山流水中的勸慰。就這樣,不知怎的,兩人成為了情人。雖然不能做那檔子事,可他覺得與清風在一起,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直到五天前,清風說要出城給他買城東的枸醬,說他最近吃飯吃得少了,買來開開食欲。誰料這一去便是永遠。其實他撒謊了,他不喜歡那個糕點,他喜歡的是對方在意他的模樣……
清風,清風……這個名字多麼好聽啊……讓他想到春日滿園柔嫩的青草,夏日燦陽下窸窣搖擺的樹葉,他想到他溫和的笑臉……那是他永遠不能得到的東西,他是皇家的私生子,生來注定不能像他一般生活在陽光之中!可是清風已經不在了,永遠的離去了。
這都是馬家作的孽!可他卻隻能虛與委蛇,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就連超度,都隻能借着給長姐超度的名頭……多麼軟弱的皇帝!
他滿腔的怒氣無處散發,恰巧禦琴一事暴露,隻能全部發洩在禦琴的身上。他知道這是長姐的宮婢,可又不隻是長姐的宮婢,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也是他的親人。
禦琴的罪名一刀殺了便是,其實沒必要如此殘忍的殺害。沒錯,他是故意的!故意将禦琴如此殘忍的處置,他就是想讓秦兆玉也體會一下這撕心裂肺痛苦的滋味。憑什麼他自己在黑暗中扭曲,對方卻什麼都能如此輕易地獲得?!
秦度穿上玄衣纁裳坐着朝堂上,下面站着數排臣子,比以往少了許多,氣氛有些古怪。排在秦度身側的是朝廷的三朝老臣當朝太傅鄭閑,階下首排的太尉馬英、司空郎睿誠以及司徒鄭茂。其中鄭茂是鄭閑的兒子。郎睿誠則是兩不沾,雖然是司空但平時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自長公主身死,宮婢謀逆一案定性後,自然與其相關的一些官員都被打成了叛逆的同黨,無論幹過的,沒幹過的,凡是與鄭、馬兩家政見不一緻的,俱被打入了廷尉獄中,斬首的,流放的、貶斥的……一時間永昌城中門戶緊閉,東市哭喊聲一片。粗粗略數超過當事者就超過五百餘人,更不用說他們身後的家族了。
秦兆玉實際交好的官員不過十之一二,其餘皆死于黨争。
鄭、馬兩家借此機會清除了一批政敵,但更有一批讀書人的名士大儒坐鎮清流,鄭、馬雖煩,卻仍不敢動他們。古往今來,唯有讀書人最可怕。雖幹不成什麼事情,操控輿論罵人卻是最髒。更重要的是他們身後的士族背景。
他們殺的不過是一些底層的棋子。
人既然死了,剩餘的官職便空了出來,這些便是鄭、馬兩家争奪的中心。
“……”表面上長公主謀逆一事好像塵埃落定,可實際上鄭、馬兩派的鬥争仍在繼續。
朝堂上說了好一陣有的沒的,不是哪裡缺人就是哪裡缺錢,要不就是哪裡又打架了,又或是天災人禍了,總而就是哭窮。反正也輪不到秦度做主,秦度在場的唯一作用就是當一個證人。不過今日可不一樣,秦度看着下方的馬英,将不滿盡數壓在眼底,佯裝昏昏欲睡的模樣。
“禀陛下,今日利州傳來書信,利州蒙郡清剿江湖賊匪一事,成功告捷。繳獲……”馬英的聲音傳來,久久聽不到上方人叫他起身的聲音,他直接起身看了一眼,發現對方仿佛有些昏沉的模樣。
想起前些日子鬧出的不愉快,馬英心知這是對方故意給自己的絆子,又确實是自己兒子做得過分了些,于是便也沒多說什麼。
“哎,太尉請說。”秦度故意裝作剛聽見的模樣尊敬道。
“陛下可是昨日沒有休息好?”馬英體貼問候道。
“陛下當然沒有休息好……”鄭茂冷嘲熱諷道。馬英不想扯開這事,鄭茂知道後卻是心中一喜。前段時間忙着處理長公主謀逆一案,衆人忙的焦頭爛額,從中分刮一些利益。直到今日,才有時間來算馬全這賬。
鄭家勢大,自秦度将馬容真立後後,雖鄭太傅極盡努力,可秦度仍是疏遠于他們,更偏向馬家了。眼見着馬家越發勢大,他們也從一開始的不在意變得逐漸焦慮了起來。
鄭茂在宮中的眼線傳信,當今天家聲稱召集道士給長公主超度贖罪,可實際暗中祭奠這個樂官,其中恐怕包含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感情。鄭茂心中猜測,皇帝雖面上不顯,恐怕心中早已與馬英起了間隙,此時便是離間兩人最好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