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留守宮城,守護皇室,她主動下嫁于宮廷侍衛,冒着亂尊卑序,僭越禮法的彈劾,頂着淫奔的污名,隻是為了利用自己的婚姻,為此換取一絲皇室鼎立的希望;她長奔百裡駐守軍營,日夜殚精竭慮,隻是為了獲取那麼一丁點權力,為了皇室擺脫棋子的命運……
為了梁室複興,為了母親遺留下的遺願,守住大梁,還大梁一個河清海宴的江山……她日日夜夜恪守着這樣的準則,為了這個目标,她的弟弟背叛她,百官彈劾她,百姓咒罵她,甚至禦琴也為她而死……她都不曾悔過。
但是,如若今天姜泊的故事成立,那麼,她該如何自處?她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公主自媒,猶娼優自薦枕席。”朝臣的臉化為虛影,聲音轉為爪牙,在秦兆玉眼前搖曳。襯得她好像整個人都是一則笑話。
不!秦兆玉搖頭,她不能信!她不要聽!一旦連她自己都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無異于精神自殺!她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即使沒有人擋在她的身前,但她要永遠抵在自己的身後。
她會是自己永遠的擁趸!
秦兆玉一掌打落對方手掌,猛地起身伏到榻上,手變為爪形掐住對方脖頸,聲音含恨,“姜泊,你如此血口噴人,信不信我能殺了你?!”
姜泊原本還迷糊着,刹那間窒息感襲來,她隻覺自己掉入了深海,再無法呼吸。
她腦子還糊塗着,身體還有求生的本能。她一隻手拽着對方的小臂,另一隻手使勁拍打着對方,想要脫離。可那手卻越箍越緊,此時姜泊已逐漸無力。
榻邊憑幾上的杯盞零星落在榻上的,她手在身旁摩挲着,不管摸到什麼就向對方身上砸去。
終于,窒息感陡然消失,姜泊猛地上岸,忍不住嗆咳。她從榻邊跌落在地,又咳又吐,好半晌,她終于恢複過來,此時她的腦子已經非常清醒了。
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咳嗽之餘,她向秦兆玉方向看去,她的額角猩紅一片,鮮血正向下緩緩流淌,正是方才她用酒盞砸破的。
“我……”姜泊想要解釋,可事态之複雜,讓她無從辯駁。終于,半晌,她隻能說出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
秦兆玉吃痛,屈手摸了摸額角,發現一抹血痕。她嗤笑一聲,不知是笑自己還是笑什麼,“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向我解釋的嗎?”
“……我現在說剛才都是假的你還能信嗎?”姜泊無奈道。她知道這人聰慧異常,如何看不出她說得其實都是實話?
“……”沉默半晌,秦兆玉冷聲道,“我是雜記裡面的豺虺,惡積禍盈,受世人之唾棄,受百官之責罵!是社稷之亂階,乾坤之戾氣!”
姜泊無言以對,畢竟這些都是原著的原話。
“看來都是真的了……”秦兆玉看着對方默然的表情,心中作痛,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
“說吧,我應該知道真相。”秦兆玉聲音冷然。
姜泊低着頭,将來龍去脈又簡單轉述了一遍,當然,是美化版本。最後,她還是重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我從未想過拿這件事情害你!我阻止你回宮也是為了大家好……”
尖銳疼痛瞬間抵近她的胸膛,堵住了姜泊解釋的話語。秦兆玉靠在她身邊,姜泊向下望去,一支木簪抵在兩人之間,那是她送給秦兆玉的禮物,現在卻橫亘在兩人之間,正如她們之間的關系。她也是才發現,對方左手裹着一層厚厚的白布,受傷了的模樣。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非常善良,阻止了我這個禍害回宮,為萬民着想,免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秦兆玉凜冽的聲音傳來。
姜泊沉默了,确實有這方面原因,她無法反駁,“不是這樣的……”
“姜姐姐可真是憂國憂民,大公無私啊!”姜泊沉默數秒,秦兆玉就已經清楚了答案,她瞬間失望,諷刺道,“為難姜姐姐這些日子費心與我周旋……”停頓片刻,秦兆玉嗤笑了一聲,“是我想多了。”最後一句輕的仿若唇語。
果然,都是假的,明明她早就清楚,可為何還是會如此難受?
“我是無意的,都是今日喝酒了的緣故,看在我們情分一場,我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好不好?日後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姜泊顧不上對方的嘲諷,她發誓道。
“你知道這句話傳出去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秦兆玉唇角勾着看她,眼中卻早已濕潤。
“隻要某個人借此攻讦于我,太廟會削除我的公主金冊,将我貶為庶人後秘密缢殺,墓前碑文上會刻上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我母家家族三代以内男子将會流放儋州,女眷充入永巷舂米;與我接觸過的太醫,宮人都要絞殺……你說,我怎麼放過你?”秦兆玉咬着牙,啞聲道。
姜泊心髒砰砰亂跳,她這個時候才真正明白她所掌握的消息在這個愚昧原始的時代有多麼的危險。她繃着下颌,控制着呼吸,搖頭仿若發誓,“不會的!我不會告訴别人的!”
“隻有死人才不會說話!”秦兆玉咬着牙,眼睑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