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待秦兆玉幾人過去，李忌的演講正好已至尾聲。

初春的清晨，烽煙彌漫，寒甲如雲，風卷旌旗遮天蔽日，數百人在陰影下持戈而立，鴉沒雀靜，竟連一絲聲響也無，空氣中隻餘旌旗獵獵與狂風掠甲聲。姜泊有些驚訝，傳說中的落寇草匪，竟然完全一幅虎狼之師之貌。

李忌站在最高處，仍像昨日一樣穿着紅衣，隻是這次頂盔掼甲，全副武裝。副手通知她時辰已到，李忌點頭，号角聲瞬間吹起，百人瞬間分成幾隊，然後依次出發。

秦兆玉幾人的馬車在隊伍的中段，并且還給她們專門配了一名禦馬的姐妹，這是李忌特意安排的，以此可以看出李忌對她們的誠心。

姜泊扒着窗戶看着周邊的騎兵，然後湊到秦兆玉耳旁道，“這些人看着不像普通的土匪呀……”

秦兆玉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說你才發現？

姜泊撇嘴，突然小聲疑惑道，“她們隊伍中好像大多數都是女人哎……”雖然第一面就有點印象，但是她們當時行動匆忙，天色又未大亮，看得不是很清楚。昨日又過于興奮疲憊，竟然過了這麼多天才反應過來。

秦兆玉點頭，輕聲道，“村子裡女男比例大概八比二，這還是加上了老人和孩童後的結果，否則女性占比隻會更高。”

“哇！這好像傳說中的女兒國呀！”姜泊忍不住将心裡話吐露了出來。

車廂外的李飄聽到姜泊的聲音，忍不住将車簾掀起來，笑道，“女兒國？”

姜泊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見對方十六七歲的年紀，生得圓臉朱唇好脾氣的模樣，于是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問道，“我是在好奇你們村子裡為何這麼多女人？”她的未盡之言是為什麼是女人當家？

李飄搖頭笑着，帶着少女的俏麗，“啊，原來你們是在說這個！這個不是什麼秘密……”她臉上憋不住的敬仰與驕傲，“如果你們要聽的話，那我就要從頭開始說了……”她長得便一幅活潑的模樣，聲音也嬌嫩如同還未出殼的乳燕，迫不及待的模樣仿佛早就想要炫耀了一般。

此時正是三月初，經曆了一整個冬天的休養，道旁的枝幹都已經褪去棕色的外衣，換上了嫩綠的新裝，伴随着莺聲燕語，河水潺潺，一派生機勃勃之象。少女的聲音和春天的雜音摻雜在一起，意外的令人沉浸。

“那是十三年前的冬天，那時的杏村還不叫杏村，外人都稱它斷魂嶺……而我們的掌櫃，哦，也就是你們口中的李幫主，那時還是一個剛及笄的少女。”

衆人都眼光爍爍，聚精會神聽着李飄的故事，姜泊沒忍住舉手打岔道，“咳咳，李幫主竟然已經有三十多歲了嗎？”她看着可年輕得很呐。

李飄瞥了她一眼，啧啧兩聲示意她别打岔，“我們掌櫃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女人，自然要有異于常人的地方，好好聽故事便是！”

她轉回頭一邊駕馬一邊繼續道，“那還是個冬夜，掌櫃的和鎮上吳家少爺青梅竹馬，有了婚契，定了良辰吉日成婚。”

十五歲的李忌還不叫李忌，那時她還被人稱作李樂。李樂穿着大紅的喜袍，舉着卻扇，坐着華麗的紅綢裝飾的紅轎，繞了全鎮整整一周，最後才停在了吳家紅毯前。李樂從搖搖晃晃的馬車中被人背了出去，跨過火盆，在香煙飄渺，燈燭輝煌之際，在衆人恭賀的青廬禮堂中做了交拜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随禮生的聲音悠揚漫長，說着這世間最平實的情話，給人一種此刻即是永遠的錯覺。隔着帶着身體餘溫的衣布，李樂認定了這個人是她一輩子的丈夫。

“隻是樂極生悲，彩雲易散，就在掌櫃和那吳家兒郎共飲合卺酒的同時，一夥賊人闖進了吳家……”

“啊！”正是杯觥交錯，合家歡樂的時間，院外卻突然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鬥聲以及尖叫聲。

屋内衆賓還未反應過來，隻見一個穿着輕甲獸皮，拎着半人高的大刀的大胡子男人，帶着一群類似穿着的男人們進門就大喊，“誰是吳昌榮？”嗓音如沙礫般粗糙磨耳。

吳家老太爺一頭白發，連忙暗示下人去通知其他人逃跑，然後倚着自己那根黃楊拐杖顫顫巍巍站起，一幅老态龍鐘模樣，他行了個禮，“大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今日曾孫大喜之日，還望大王行個方便，賞臉飲酒一杯……”

大胡子男人确定了目标，絲毫沒有對方繼續交談的欲望，嘴角勾笑道，“所為何事？自然是來取你們吳家的錢财的！”

一隻弓箭猛地射過去，一旁悄悄想要通風報信的丫鬟瞬間被撲倒在地，嘴角溢出鮮血，一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