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百無聊賴間,忽聽一聲輕微的吱嘎聲,他透過薄如蟬翼的輕紗幔帳,看見一片雪白的衣擺踩了進來。
竟是郁恕君去而複返。
傅仙兒愣了一下,等不及他反應過來翻回身去,郁恕君已幾步路走到了他的床前。他也不知為何心裡一慌,索性一閉眼,裝起睡來。
等待片刻,隻聽郁恕君輕聲自言自語:“藥盞呢?”
傅仙兒心裡沾沾自喜道,我可真機靈,那沾了血的藥盞,我已拜托高無庸帶出去扔掉了。
半晌。
“這裡怎麼有血?”
傅仙兒心裡咯噔一聲,睜開眼道:“哪裡有血?”
話音才落,他的目光與郁恕君的目光撞在一處,隻見郁恕君盯着了他一會,然後眼底慢慢積起幾分怒氣。
“咳……”
郁恕君道:“你又吐血了。”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傅仙兒咦了一聲,百思不得其解:“你怎麼發現的?”
郁恕君指了指床沿的角落縫隙,傅仙兒找了半天,才發現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血點。
“你這眼神,可真尖。”傅仙兒撅着嘴,倒回軟枕中。
郁恕君皺眉:“吐血為何不說?”
傅仙兒悶在枕頭裡,話音含含糊糊的:“又沒什麼大事。”
郁恕君似乎忍耐了一番,才又問:“為什麼要裝睡?”
這下傅仙兒不知道怎麼回答,索性繼續裝睡,等了半晌,郁恕君既沒有走,也沒有發出聲音,他擡起頭來,又與郁恕君的目光碰了個正着。
那眼神亮的驚人,傅仙兒好似被滾燙的熱水澆在心口,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幹什麼這麼看我?”
郁恕君連忙挪開了視線,半晌又挪回來平複道:“師父是還在生徒兒的氣?”
傅仙兒白了他一眼,趴在軟枕上嘴硬道:“誰是你師父。”
郁恕君低頭垂眉,淡淡道:“也是,師父新收了貌美的女弟子,自然已經不要我這不孝徒兒了。”
傅仙兒擡起頭看了他一眼,這會兒郁恕君又裝得委屈可憐起來,好像那日說狠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我可沒收她為徒。”傅仙兒沒好氣嘟囔了一聲,郁恕君的眼角染上兩分得意,隻聽傅仙兒又哼了一聲,“至于你——”
“徒兒知錯了,師父大人大量,怎麼會與我計較。”
這話便有幾分厚顔無恥,傅仙兒側過身來很想唾棄他一番。但見郁恕君周身的淩厲之氣蕩然無存,如蘭似玉的臉上還帶着五分可憐,五分疲憊,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傅仙兒想了想道:“這一陣子,我也想了許多,當日你我結為師徒是為了替你解毒,本就十分草率。你一心追求功名利祿,并無心學武,而我除了一身武功,旁的隻會拖累你……”
郁恕君聽着苗頭不對,立刻道:“師父前些時日托夢給我,叫我不要松懈武功,徒兒這些天可是早晚都有練功的。”
“……誰托夢給你了。”
郁恕君痛心道:“我已從高無庸那裡打聽過了,那夜師父入我夢中,正是你救了他跳崖之時,可見師父心裡還是挂念徒兒的。”
……
“我可沒有。”
郁恕君隻做沒聽到,自顧道:“我與師父結為師徒,乃是因緣際會,水到渠成之事。所謂有緣千裡來相會,你我于明州初遇,又在餘姚重逢,乃至命中注定……”
傅仙兒越聽越不對味,笑着打斷他:“你且打住,這按照話本裡的邏輯,下面就該入洞房了,你别瞎用詞。”
郁恕君見他口風有松動之意,添柴加火繼續道:“總之,師父你不能不認徒兒。徒兒此生除了師父,也不會再拜别的人為師了。”
傅仙兒看了他半晌,道:“那錢三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