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霜兒道:“也不知他娘還在不在世,若是知道他如今這樣悔過,摒棄前嫌,回來和兒子和好,也能再享受一番天倫之樂,這該多好啊。”
傅仙兒心裡猛地咯噔一聲。老話說家醜不可外揚,這米店老闆把家裡這些破事宣揚出去,等了三年都沒能等到他老娘回來,他娘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傅仙兒開始對親情産生深刻的理解,是在那年帶着顧念安避世于江南的山中。那會兒顧府已經在顧維民的一把火毀于一旦,他遵從顧夫人遺命,将這件事對顧念安瞞了下來。可到了十月底顧念安的生辰,顧府不曾寄來書信,顧念安心裡也什麼都明白了。
傅仙兒又想到郁恕君如今炙手可熱,他母親若真如他所說的那樣見錢眼開,早就該聞着味來找他了,這麼多年都沒一點消息,難道……
“大師兄?大師兄?”吳霜兒搖了他幾下,嘟着嘴不滿道:“大師兄在想什麼呢?”
傅仙兒回過神來:“沒什麼,怎麼了?”
陳青之不耐煩又問了一遍:“下面去哪裡?”
傅仙兒正欲說話,小二熱情地端上了酒菜,等他走了,傅仙兒才琢磨道:“等晚上看看,能不能偷偷摸進府衙,我想去瞧一瞧藥神的屍首。”
吳霜兒笑着打開了酒壇遞給他,瞥了眼陳青之,盈盈笑道:“這還用得着偷着去麼?”
傅仙兒順着她的視線,目光落到陳青之的臉上,他頓了頓:“這話怎麼說?”
陳青之臉上浮起幾分古怪,半晌才道:“縣丞李由儉,是我娘的表妹夫。”
傅仙兒誇張地啧了一聲:“看不出,陳公子不僅家财萬貫,還是世代為官的世家子弟。”
陳青之朝他翻了個俊秀的白眼。
宣城府衙。
自知府病逝後,李由儉幾乎是吃住在了府衙,的時候處理公務,不忙的時侯就整理案卷。雖然吏部還沒有正式的任書下來,但李由儉有過一次經驗,案卷現在不理,等新知府來了,他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中觸黴頭的第一把。
這日下午無事,李由儉小憩片刻後,便又伏在案前奮筆疾書。小厮進來禀道:“大人,您上次接待過的陳公子來了。”
李由儉心頭一跳,心道這不省心的小東西又來作甚,口中吩咐道:“讓他去書房等我。”
等他到了書房,見陳青之身邊除了吳霜兒這個美人,又跟着一位秀氣的白衣男子,最重要的是,他還瘸了一條腿。
他腦中警鈴大震,指着陳青之問道:“你的腿怎麼了!”
陳青之退了退并不接話,開門見山道:“一點小傷沒什麼事,姨夫别擔心,我們今天來是想再去看一看藥神的屍首。”
都裹成白闆撐着拐,這算一點小傷?李由儉本就心煩,聽此更加氣不打一處來,好好的一個富貴公子,非要學人家去闖蕩江湖。德清郡王和藥神的案子他一看就不簡單,他自己都不去沾惹,這小子倒好,三番兩次地去趟這個渾水。都斷了一條腿還不省心,是想把小命也丢進去?
李由儉闆着一張臉,氣得胡子直晃:“上次不都看過了嗎?你的腿是怎麼回事?受了傷就在我這邊将養一段時日,不要出去瞎跑了。”
陳青之堅持道:“一點小傷不礙事。”他看了眼傅仙兒,“侄兒不敢叨擾姨夫,我們就看一眼就走。”
李由儉好像才看到傅仙兒一般,沒好氣問:“這位是?”
被點名的傅仙兒樂呵呵拜了拜,道:“在下無聲劍客傅仙兒。”
李由儉哼了一聲:“又是哪家的江湖大俠?老夫不懂這些!”他一把胡子翹起來,對着陳青之道,“你在我這裡住下來,腿好利索之前哪也不許去了!”
傅仙兒斜過來看了一眼陳青之,那眼神仿佛在說,這老頭看起來有點固執,能不能說通,說不通的話我們夜裡再來。
陳青之可不想給李由儉惹出事來,他瞥了眼老神在在抱着雙臂的傅仙兒,又看了眼含擔憂的吳霜兒,闆着臉道:“先讓我們去看一眼藥神屍首。”
李由儉想到陳青之從小就是這個執拗到底的個性,今日若不讓他去恐怕要一直煩自己,遂搖頭負手往外走去,邊走邊歎氣:“走走走,我帶你去看一眼,說好了不許亂碰亂摸啊。此案涉及德清郡王,我已上書給了刑部,過幾日上面就來人了,你們别給我添亂。”
陳青之滿口應下,又回頭警告般地看了一眼傅仙兒。
傅仙兒無辜地回了他一眼。
藥神和德清郡王的屍身放在府衙最偏僻的廢棄庫房中,由兩個衙役輪值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