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霆哼了一聲:“韓大人可是在禦史台摸爬滾打了二十年的老人。”
傅仙兒甩頭調侃:“二十年還隻是個禦史?”
“你懂什麼,這是大器晚成。再說前些年禦史台什麼樣……算了,你也不懂!”
封霆甩頭一扭,見底下德清郡王與被告瞿三郎俱已跪在了堂下,審案之人是郁恕君,莊如山隻站在一旁,便不再理會傅仙兒,隻專注看着眼前。
傅仙兒被奚落了一番,又被晾在一旁,頗為不爽,索性也看起熱鬧來。
郁恕君将狀紙交由韓霖,韓霖遞給了德清郡王蕭霖,冷冷問:“此狀紙上所述之事,德清郡王可認?”
蕭霖貴為郡王,本不必對着郁恕君這個品級的官員下跪,如今被當着圍觀百姓的面生壓着跪地,正覺滿心羞辱不忿,那狀紙根本懶得看一眼,一甩手就扔到了地上。他并不看郁恕君一眼,隻盯着莊如山不耐煩道:“莊大人,這案子都審過幾回了不都結案了嗎?這姓瞿的就是個打秋風的,我與沈氏你情我願,何來強搶之說呢。”
莊如山附和道:“正是如此,郁大人,德清郡王……”
郁恕君擡頭看了他一眼:“莊大人都是這樣審案的,隻聽被告一面之辭便能辯真相?若是如此,莊大人治下的案子都該好好查一查了。”
莊如山這一日不知被郁恕君下了幾回面子,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生生憋紅了臉。
郁恕君隻轉回頭,繼續道:“德清郡王是被告,瞿三郎是原告,二人所說之言都是一面之詞。不如請沈氏上堂,看看她怎麼說。”
聽罷此言,蕭霖與瞿三郎臉色一憂一喜。蕭霖急道:“沈氏是内宅女子,又素來體弱,府衙路遠,來回颠簸怕傷了她的身子,還是不要來了吧。”
“德清郡王莫怕,下官去請您的時候,已一同請了沈娘子。”韓霖一揮手,便見禦史台護衛從偏室内扶進來一位孱弱女子,此女穿的是绫羅綢緞,頭上戴着金銀玉飾,卻是容顔憔悴,一雙杏眼失神地望着跪在地上的瞿三郎。
“漫娘!”
“三郎!”
兩個苦命鴛鴦終得一見,沈氏撲通跪在地上,二人相對掩面痛哭!
府衙衙役,禦史台護衛,圍觀百姓見此情景,不由開始竊竊私語。尤其圍觀百姓之中不少人本就知内情,哀歎這對被拆散的情侶,唏噓之聲絡繹不絕。
“郁大人,未經我的允許,你怎可随意進入我的府宅,将我的妾室帶到大庭廣衆之下!”蕭霖嗖得從地上爬起來,指着沈氏破口大罵,“哭什麼哭!滾回家去!郁大人,你竟如此不把本王看在眼裡,我要寫折子,我要進京去告你的禦狀!”
郁恕君冷冷看着他,隻如同看待待宰的豬羊。他停留杭州隻得一日,要想建立威信,就得辦個大案。偏巧這位德清郡王仗着自己是皇室血脈在杭州橫行霸道,莊如山又藏着心思一味對他縱容。如此天賜良機,郁恕君怎會放過。
“德清郡王莫急,此案若真,本官自會押送你入京。”郁恕君竟是強硬至極。
莊如山急了,眼瞅着新帝不是個聽話的,這蕭霖愚蠢好色好拿捏,正是上佳的備胎人選。怎能讓郁恕君這樣審下去,當即打圓場道:“大家都是同僚,何必這樣争鋒相對呢?郁大人,德清郡王這案子已審過多回了,不如由本官設個宴,咱們飯桌上慢慢聊。”
郁恕君怼道:“莊大人,如今本案相關人員具在此處,一審便知真相,何必多此一舉。”
莊如山心下惱急了,郁恕君擺明了不給面子,他也不必遮遮掩掩了:“郁大人,此案發生在本官治下,按大梁司法章程,應由下官審理,若送報至京之後禦史台審查仍有疑議,才會走複審流程。”
郁恕君當即站起身,負手走到院中,高聲道:“陛下登基一年多來,常常感歎仁宣慶旭年間,冤家錯案堆積如山,遂着禦史台不必拘泥于陳年舊曆,凡發現一例,必要及時嚴審,以還公道于民心。”
這話說得頗冠冕堂皇,府衙門前響起一陣歡呼聲,傅仙兒今日已不知歎了幾回,但仍忍不住道:“你們郁大人今日可真威風。”
郁恕君來者不善,又占着理字,簡直入了神當殺手佛擋殺佛之境,他又述說了一番新帝如何重視律法如何擔憂民生之艱,引得府衙門前掌聲歡呼之聲此起彼伏。莊如山冷汗連連,昨日還想着拿捏這個後生晚輩,今日便已招架不住。
郁恕君好一番說罷,才又坐下,看着面前相對而泣的二人:“沈姑娘,還請先擦幹眼淚,協助本官将本案審完。”
那沈氏看起來文文弱弱,心性卻是剛烈,方才來的路上韓霖已将利弊跟她剖析明白,鬧到這個地步,已絕無轉圜餘地必是不死不休了,遂抹幹了眼淚:“大人,德清郡王府上姬妾成群,但大多都是強擄進去的,還有不少姑娘被他弄死了後草草埋到了莊上,今日蒼天有眼,請大人為我們,為那些死去的姑娘做主!”
莊如山心如死灰,德清郡王這枚棋子徹底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