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仙兒強自穩住心神,搖頭笑道:“先看看這兩人身上有沒有解藥。”
“快!”郁恕君臉色一變,這毒這樣厲害,竟是連傅仙兒都難解。
封霆封慶忙将周氏兄弟二人身上摸遍,卻什麼都沒尋到。
“沒有。”
郁恕君臉色冷到至極,禦史台諸人都不敢出聲,隻怕多說一句更惹郁恕君怒氣,何況衆人都明白,禦史台一行能如此順利,此間多仰賴這位傅大俠,若損了他,往後之路隻會難上加難。
空曠的地牢,刹那間安竟靜得落針可聞。韓霖觑一眼郁恕君,見他指尖拽緊了傅仙兒的手腕,臉色鐵青。
“哎,真是麻煩。”半晌聽傅仙兒悠悠道,“沒有解藥,看來隻能靠自己喽。”
郁恕君愣了愣:“師父此話怎講?”
傅仙兒轉動着他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珠,笑道:“郁大人不會是在擔心我吧。放心吧,我傅仙兒行走江湖,中過的毒沒有一百也有五十。沒有解藥也無妨,隻是要用内力壓制慢慢化解,就是麻煩一些。”
郁恕君沉默半晌,“當真?”
“我騙你作甚。”傅仙兒啧了一聲,将手腕從郁恕君的手裡掙開,“隻是這兩日會麻煩一些。”
郁恕君手中一空,地牢冷冽的風将他指尖的餘溫瞬間帶走。他觑了傅仙兒神色片刻,才轉頭吩咐韓霖等人收拾殘局,他負手站在依舊坐地打坐的傅仙兒身旁,神色十分凝重。
由暗路轉為明路,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一招險棋。浙東此行,他更知裴相的厲害,一手把住朝堂,一手握住人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他要扭轉民心,當務之急是要展示自己的正義性,再把旁人的陰私都抖落出去。冷無涯一行,目前來看是起到了作用的,既然手裡也有筆,何不多多善用。
隻是不想,會傷了傅仙兒,這招險棋,他是那枚活子。他這一傷,讓此行罩上了陰霾。
郁恕君正想得出神,便聽身旁傳來傅仙兒的聲音。“那周氏兩兄弟素來惡名昭彰,從前是成王麾下,成王死後投靠在肅南侯門下,隻是偶有聽聞肅南侯不喜二人品性,二人常遭訓斥。”
“肅南侯?”
“我應該沒記錯。”傅仙兒點了點頭,又補充道:“聽聞這肅南侯俠義心腸,或許這二人早被他趕了出去,又被有心人收歸門下,做些龌蹉下賤的勾當。可惜我下手重了,留口氣說不定還能問出些什麼來。”
郁恕君仍蹙着眉,不置可否。天已微微亮,他招來韓霖,吩咐道:“天快亮了,去告訴莊如山,就說我們今日不走了。”
莊如山也正坐在府衙書房的書桌前,一夜未睡,身旁站着他的心腹長吏張丘。他幫着張羅獄衙後不曾回府,知道莊如山此刻必定在府衙書房。
昨夜夜宴,郁恕君百般推脫,竟是粒米未入滴酒未沾,這才讓莊如山确信劉能那下三濫的招數居然成了。可既然中了毒,為何還要大張旗鼓地進杭州城,當真不怕死嗎?
莊如山并不怕禦史台的那些招數,隻怕那水師餘孽受人指使胡言亂語,将浙東推到火上去烤,去做新帝與老師争鬥的籌碼。那幾個水師死有餘辜,既然要死,不如早點死,免得拉上浙東陪葬,葬送老師苦心經營多年的心血。
今日是杭州,明日是湖州。郁恕君歸心似箭,必然日夜兼程。城裡殺不得,那就讓他們死在路上。馬隊走不了小路,大路隻那麼幾條,一路路刺客派出去,絕不能讓他們順利入京。
莊如山坐在桌前奮筆疾書,寫一封信便讓張丘拿出去飛鴿傳書寄出去。最重要的是,一定讓老師提前知道浙東的形勢,沿途各縣切記切記。莊如山筆下不停,鬓邊已是冒出細密的汗珠。
天邊翻出魚肚白,小厮跑來敲門。
“大人,禦史台的韓大人求見。”
莊如山心領神會,必定是通知他禦史台要啟程了。
莊如山放下筆,道:“綏之,随我去會一會。”
張丘給他道了杯水,莊如山才覺得口幹舌燥,竟一夜未沾一滴水。張丘道:“大人果然未料錯,那郁恕君已急着趕路,天未亮便要啟程了。”
莊如山眉目始終蹙着,他年歲才三十五六,容貌間能看出他年輕時也是個俊俏少年,隻是操勞半生,如今華發已生:“我與他無冤無仇,但各為其主,也不得不得罪了。”
張丘比他年輕,容貌卻是平平,聞此便道:“下官受大人知遇之恩,一定竭盡所能,替大人辦成此事。”
莊如山拍拍他的肩膀,他二人已搭檔初年,默契十足。張丘替他取來官帽,二人一道走出了書房。
晨曦之中,韓霖正等在衙内。見二人趕來,忙趕上去,三人互相按品級行了禮,韓霖開門見山,笑眯眯道:“莊大人,我們大人說,今日我們不走了,要在杭州城歇一下腳。”
莊如山正聽着,到最後才反應過來:“什麼,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