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還沒到農戶忙活的時辰,但此時舒家卻有不少村民進進出出,十分忙碌的模樣。
舒舍不敢離得太近,隻能遠遠地蹲在草叢裡張望。他将眼前的野草撥開一點,探出頭往家門口看。
“是舅舅,還有柳先生、葉叔叔他們……好多人在,他們這麼早上我家,要做什麼?”
“也不知道娘親怎麼樣了……”
*
“她如何了?”
李婆婆擦了擦染了血迹的手指,搖搖頭說:“唉,女人小産向來都是元氣大傷的。但好在三娘年輕、身子康健,情況倒是穩住了。這會兒沈郎中在給她把脈呢,瞧瞧沈郎中怎麼開方子吧。”
這時,沈郎中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甄恪立馬走上去問:“沈郎中,三娘她醒了麼?”
沈郎中道:“睡着呢。”他提筆寫下藥方,又說:“三娘失血太多,身子虛,得好好養着,别太勞累了。
“照着我寫的方子抓藥,一日三服地喝下去,小半月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甄恪接過藥方,即刻就讓人去抓藥:“那她什麼時候能醒?”
“看時辰……估計還得一會兒。”沈郎中說:“你們先把藥熬給她喝,之後有哪裡不舒服的,再喊我。”
甄恪謝過沈郎中,讓人送他回去。
李婆婆又進屋子裡瞧了眼甄三娘,連連唉聲歎氣:“這都什麼事兒哦……先是丈夫死了,這會兒孩子也沒了,唉,可憐……你說說,怎麼偏就三娘這麼命苦呢?”
聞言,甄恪沒來由地冷哼一聲,說:“為什麼?這就要謝謝她生的那個好兒子了。”
李婆婆:“什麼意思?”
兩人說話間,屋内忽然傳來一聲低吟:“舍、舍舍……”
李婆婆一拍大腿:“哎喲,醒了,三娘醒了!”
甄恪與她對視一眼,随即先後掀開簾子快步走進去。
“我的三娘诶,你可算是醒了!”李婆婆連忙扶她起來,好讓她靠着枕頭休息:
“你流了很多的血,元氣大傷,又昏睡了一夜,可把我們都給吓壞了。不過好在沒什麼大礙,養一養身子,很快就能恢複了。”
聽見李婆婆的話,甄三娘愣了一下:“血?”
李婆婆:“可不是麼。唉,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是你也别太難過了,還是保重身子要緊。”
甄三娘這才反應過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本就憔悴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孩子、我的孩子,它……”
甄恪擰着眉,冷冷道:“你腹中的孩子沒了,接受現實吧。”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甄三娘不禁揪緊了被褥。她死咬着嘴唇,無聲地哭起來。
那是她的孩子,她和舒越最後的孩子啊!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她?她已經沒有了舒越,為什麼還要将她的孩子帶走!
她甄三娘究竟做錯了什麼,要落得這樣的結局!
難道她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才遭到此等報應嗎?!
憑什麼,憑什麼!
……
她哭得傷心,李婆婆見了也十分不忍。
隻有甄恪始終闆着張臉。他說:“現在知道哭了?早跟你說了,舒舍就是個掃把星、瘟神,他會給所有人都帶來不幸,讓你趁早丢他出門。
“可你偏偏不信,還将他養這麼大。現在如何呢,不僅舒越死了,連你也沒能保住腹中胎兒。
“這還不夠說明問題麼?就是舒舍克死了舒越,還克死了你的孩子!你們一家的悲劇,都是舒舍釀成的,你……”
話沒說完,甄三娘凄厲尖叫:“閉嘴!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甄恪終于住了口,而甄三娘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臉放聲大哭。她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滴滴落在被褥上,打濕一片。
“哎呀這……這……三娘,快别哭了,你身子虛,不宜太過傷心啊!”
李婆婆連忙拿帕子去擦她的眼淚,同時還狠狠瞪了甄恪一眼:“我說甄大爺,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嗎!三娘正傷心呢!”
甄恪梗着脖子不肯認錯:“我有說錯嗎,我說的句句實話!是她自己不信,還偏要袒護那個瘟神。現在誰不知道,舒舍是個害人不償命的害人精……”
“我說了閉嘴,你聽不懂嗎!”甄三娘怒道。
她紅着眼睛瞪着甄恪:“這裡是我家,沒有我的允許,誰準你在這裡放屁的?!還有,我的舍舍呢,他在哪裡,你把他弄到哪裡去了!把他還給我!”
被她一通怒罵,甄恪也有些怒了。
“我怎麼知道他在哪裡!昨夜他發瘋了似的跑了出去,到現在都沒回來,那瘟神指不定是又跑到什麼地方禍害别人去了!”
“你!——”
甄三娘怒得直起身來,又因為一時氣急,猛地嗆住,不禁捂着嘴咳嗽起來:“你、你給我滾……快滾……”她虛弱地罵道。
李婆婆忙不疊幫她順氣:“三娘,快喝口水,别氣壞了身子……”接着,她用譴責的目光看着甄恪。
甄恪:“……”
他看了看虛弱得好像隻剩下一口氣的甄三娘,頓時氣焰弱了三分:“罷了,你且好生歇着吧,我回頭再來看你。”
等他先抓住小瘟神,再回來好好跟甄三娘說道說道。
甄恪轉過身就要往外走,不料扭頭就撞上一人。那人一邊跑一邊喘:“甄大爺,我們找到舒舍了!”
“找到他了?!”甄恪臉上一喜:“走,帶我過去!”
屋子裡。
甄三娘驚恐地睜大雙眼——他們要去抓舍舍?
瘋子,都是一群瘋子!
村裡的人本就對舍舍抱有偏見,認為是他害死了小葉子和唐二,把他當成災星。若是舍舍被他們抓到,那還有命活嗎?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