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三娘連忙查看舒舍身上的傷口,她的眉心也因為擔心而緊緊皺起:“你回來的時候滿身污泥,都是在松樹林裡摔的是不是?快讓娘看看,哪裡疼?”
舒舍搖了搖頭:“舍舍就摔了一下,現在已經不疼了。”
本來在林子裡摔倒的時候是很疼的,但是後來兇巴巴驅散了濃霧,他頓時就不覺得疼了,跑起來還渾身有勁兒。
确認了舒舍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甄三娘這才松了口氣,但是她眉宇間還是透露着擔憂:“你這死孩子,下次不準再去那麼危險的地方了!”
“算了,孩子沒事兒就好。”舒越揉揉妻子的肩膀:“行了,咱們快進屋吧。”
……
小屋裡,一家三口圍坐在桌邊吃飯。年輕的夫婦相視笑着給對方夾菜,孩童僅用三言兩語就簡單交代了一下采蘑菇的經過,随後又叽叽喳喳地說起學堂上的趣事,飯桌上時不時傳出一陣笑聲,其樂融融。
隻是他們都沒有意識到,屋子之外還有個看不見的影子正幽幽地看着他們。
怨族幽冷的目光像是深冬夜裡凝固的一層冰,像是要将這溫馨和睦、和和美美的場景凍結成寒冰地獄。
父慈子孝、家庭美滿、天倫之樂……
呵,真令人羨慕。
真令人羨慕啊……
*
“娘~我還想吃炸酥餅~”舒舍仰着頭看着甄三娘,眼神可憐巴巴的。
甄三娘嗔怪地戳一下他的腦門:“這都什麼時辰了,還吃?一會兒吃撐了,你又睡不着;睡不着的話,明日又不能早起。不許吃。”
“哎呀不會的、不會的!”舒舍拽着甄三娘的胳膊左搖三晃。
他再三保證:“娘,我就吃一塊,絕對不會吃撐的!就一塊嘛~就一塊,好不好嘛~”
甄三娘闆着臉扯下他的胳膊:“我說,不行!”她把孩子抱起來,二話不說放在小房間的床上:
“趕緊睡覺!不然明天不準出去玩!”
見撒嬌不成,舒舍大叫着在床上打滾:“啊啊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睡覺!我要炸酥餅、炸酥餅、炸酥餅!!!”
孩童死皮賴臉地撒潑打滾。他從床頭滾到床尾,又從床尾滾了回來,然後再滾出去……鋪好的床鋪頓時變得皺巴巴的。
甄三娘忍無可忍。她閉了閉眼睛,接着雙手叉腰,厲聲呵斥:“舒、舍!——”
她的聲音比舒舍的聲音更大、更兇,這一吼,好像屋頂都跟着震了一下。
舒越連忙跑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隻見甄三娘一把揪住舒舍的耳朵,将他提溜起來。她目光兇狠,表情陰沉:“你要什麼,再說一遍,嗯?”
“……”舒舍渾身一抖。
他小心翼翼地瞅一眼親娘瞪過來的眼神,立馬就慫了。他縮了縮肩膀,乖乖坐好:“舍舍、舍舍什麼都不想要呢。舍舍困了,要睡覺啦!”
說完,他連忙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呼、呼、呼……舍舍睡着了哦!呼、呼——”
甄三娘長出口氣:“哼!”
舒越:“……”他無奈地笑了聲,上前拉住妻子的手:“好了,别生氣了。舍舍就是調皮了點,其實他還是挺……”
舒越低頭看了看眼珠還在亂動的、裝睡的兒子,“挺乖的”這個三個字實在是說不出口。
最後,他有些違心地說:“舍舍雖然調皮,但有的時候還是挺懂事的,還算是個可愛的孩子。”
“再說小孩兒嘛,哪有不頑皮的,回頭讓先生多布置一些課業,也就老實了。明日我就跟先生說,不用對舍舍客氣,盡管教訓他就是。”
甄三娘被他半推搡地帶出屋子,不滿道:“你說得輕巧,盯着他做課業的人又不是你!”
舒越自知理虧,隻能賠笑:“好三娘,是我錯啦!明日!從明日開始,我來盯着他,一定不讓他再偷懶了!”
他身闆挺直,手指筆直地比劃出一個發誓的手勢:“我發誓!”
“噗嗤!”
甄三娘沒忍住笑出聲。她輕輕打了一下舒越,然後推開他:“沒個正形!舍舍這麼調皮,都是你帶壞的!快出去,别吵着我兒子睡覺!”
舒越咧嘴一笑:“遵命!”
*
屋裡。
舒舍翻了個身。黑暗中,他眨眨眼睛:“兇巴巴,你在嗎?兇巴巴?”
聲音從旁邊傳過來:“有屁就放。”
舒舍:“!”他立馬扭頭,但此刻燈熄了,他什麼也看不見:“吓我一跳!”
兇巴巴輕蔑地“嘁”了一聲,悠哉道:“膽小鬼。”
頓時,舒舍臉頰一鼓,不滿道:“诶诶,我警告你哦,再說我是膽小鬼,我真的要生氣了!”
他“哼”了一聲,又說:“小葉子他們這麼說我也就算了,你可不行!絕對不行的哦!”
在舒舍看不見的地方,兇巴巴無聲地笑了笑,繼而挑眉問道:“為什麼?他們可以,我就不行?你還區别對待。”
舒舍一把扯過被子蓋過臉,聲音悶悶的:“因為從他們開始喊我膽小鬼的時候,我就決定要跟他們絕交了。”
“嗯?為什麼?”兇巴巴不理解。
那什麼叫小葉子的,他們也沒說錯。舒舍可不就是膽小鬼,不僅是膽小鬼,還是愛哭鬼。
偏偏舒舍連這點實話都聽不得。啧,真是脆弱。
兇巴巴暗暗嫌棄着,同時用輕蔑的眼神看了眼舒舍。
此時,舒舍整個人都藏進了被子裡:“你還問為什麼!”
他憤憤道:“我把他們當做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是、可是他們竟然那樣罵我!實在是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