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舒斂矜眼眸往上一擡,帶有三分警告的目光與邊浪涯對視着。
邊浪涯沒有退縮。他迎着舒斂矜并不友好的眼神,緩慢靠近,近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這花香來得古怪,必然是那操控阿舍的幕後之人在作怪。若是聞了這香,隻怕是與顔夢生、鄭賢兩人一樣,迷失神志了。”
迷失心智?
“呵。”
舒斂矜嗤笑一聲。他騰出一隻手,二話不說便扣住邊浪涯的手腕,然後緩緩将邊浪涯的手掌從他的臉上挪開:
“那我就更要看看,他要如何讓我迷失心智了。”
說話間,舒斂矜垂下眼眸。他看了眼掌握在手的紅絲,進而冷冷一笑。下一刻,他掌下輕輕用力,紅絲便在眨眼間凝結成霜。
冰霜順着紅絲蔓延的方向擴散開去,直到深入地底。而與此同時,周遭的花香變得更加濃郁,幾乎包裹了他們身上的每一個毛孔。
舒斂矜低笑着,聲線轉冷:“來,讓我瞧瞧,到底是誰在背後故弄玄虛!”
話音落下,周圍陰風刮得更甚,霧更濃了。濃到即便是面對面,也難以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見狀,邊浪涯眉頭一皺,即刻要抓住舒斂矜。但是舒斂矜卻更快一步地将他甩開,同時和他拉開了距離。
邊浪涯登時一急:“舒……”
他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見舒斂矜隐入這片迷霧當中,轉眼就消失不見。
“舒斂矜!——”
邊浪涯連忙伸手往前一抓,卻是抓了個空。他眉心緊鎖,警覺地觀望四周,試圖從茫茫濃霧當中尋找舒斂矜的身影,然而他看到的,卻是霧中隐隐流動的煞氣。
這煞氣并不陌生,恰好與不久前經曆的山谷如出一轍。
邊浪涯往前走了數步,霧中煞氣好像是知道他不好惹似的,竟紛紛避開了他。這時,邊浪涯看出了些許端倪。
隻見霧中湧現的、若隐若現的煞氣,像是遵循着某種既定的規則,正以一種均勻的濃度分布各處,并形成了特定的法陣。這個法陣藏得十分隐蔽,若非細看,輕易不會被人發現。
而在這法陣之内,更有濃郁花香配合着迷失入陣者的神志,并将其引導入一個莫名的幻境當中。
“……”
邊浪涯不禁陷入沉思。
無魂之人、紅絲、煞氣、幻境……
舒斂矜故意走入這幻境當中,莫非是已經猜到,這是幕後之人專門為他設下此局?
幕後黑手究竟想做什麼?眼前這個幻境……又是個什麼樣的幻境?
邊浪涯思索片刻,随即步子一邁,亦走入這場幻境當中……
*
舒斂矜甩開了邊浪涯的手。他像是自投羅網的羔羊,大口地呼吸。濃烈的花香融入到他的呼吸中,每一次吐息都深深潛入他的體内。
他沒有做任何抵抗,任由迷醉芬芳擾亂他的心神。漸漸的,他的視野開始模糊,而他所見到的白茫茫的迷霧,也開始消散。
他好像走入了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裡,塵封在他記憶深處的往事也浮上水面。
他看到了遠離塵嚣的、欣欣向榮的村莊,看到了漫山遍野的蒼郁山林,看到了被陽光普照的每一寸土地。
在天光的照射之下,身軀都變得暖洋洋的。舒斂矜開始昏昏欲睡。
……
“小舍?舍舍?”
婦人一聲聲催促喊道,然而孩童卻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點反應也沒有。
婦人闆起臉來,語氣也變得嚴厲:“舒舍!”她雙手叉腰,訓斥道:“你給我起來!——”
婦人大聲一吼,屋外樹梢上的鳥兒都被吓得撲棱棱飛走了。
此時,趴在矮桌上的孩童苦着臉,慢騰騰地直起身。
孩童長了一張粉雕玉琢的臉,五官精緻好看,肌膚也是白裡透紅。他年紀雖小,卻也不難想象出長大後會是怎樣一個禍國殃民的俊俏相貌。
隻見這孩童打着哈欠伸着懶腰,困倦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他揉揉眼睛,說:“娘,你小聲點呀,喊得我耳朵都要聾啦!”
甄三娘眼睛一瞪,立馬上手揪住兒子的耳朵:“聾了是吧?現在還聾不聾了?!”
舒舍連忙捂着耳朵:“疼啊娘!疼!”
甄三娘“哼”了聲,嫌棄道:“現在知道疼了?我問你,讓你做的課業做好了沒有?沒做好就在這裡睡大覺!明日去學堂,看先生不揍你!”
舒舍嘴裡不滿地哼唧兩聲,說:“都是先生出的題太難了嘛!那麼多字,扭得跟麻花一樣,舍舍看不懂啦!”
“看不懂就不用寫了麼!”甄三娘道:“真是的,要不是村長仁善,自掏腰包給你們幾個小孩兒辦了學堂,這會兒你還在地裡玩兒泥巴呢!哪兒還有念書的機會!
“跟你說了多少回了,多讀書,漲學問,将來才有機會出人頭地!否則就跟村裡的人一樣,在地裡種莊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