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下地獄吧。
失血過多讓時城山大腦短路,腎上腺素激增,他給自己預設了四面皆絕的處境,于是生出十二萬分的膽量——一起下地獄吧!
時城山拖着自己的步子,一步步向前,黏膩的拖沓聲沒有讓時舟回頭。
自己這個兒子吝啬于再施舍他一個眼神。
三米,兩米,一米。
刀子亮出鋒芒。
刺出的那一刻,時舟覺察到了不對,轉身卻已來不及了。
時城山更快一步——
——更快一步地将刀鋒側偏。
僅僅劃破了時舟的衣衫。
時城山面皮發抖,一滴冷汗混着血液低落,啪嗒一聲,打在臨門一腳别過方向的手腕上。
氣氛凝滞。
幾息後,時舟輕笑出聲。
“懦夫。”他說。
時城山眼瞳劇烈顫動。
是的,他就是這麼一個懦夫,欺軟怕硬刻在了他的骨子裡,他的手上隻會沾滿弱者的血。
同歸于盡,他做不到……他不想死。
他惜命。
再是絕境,也不想死,活着,哪怕像個陰溝裡的老鼠一樣、像爛泥一樣,也要活着。
時舟握住時城山的手腕,靜靜看着時城山。
可笑的是他曾把這爛泥當高山,自願被壓十餘載,甚至期盼過高山托舉。
可惜往前種種,皆是噩夢
現在他要親手了結這昏昏欲醒糾纏不休的噩夢。
時舟雙手握住時城山拿刀的手,輕聲:“給你機會都不中用,要我教你?”
在時城山放大的瞳孔中,時舟身體力行,教會時城山如何殺人——他摁着時城山的手,噗嗤一聲,将刀身深深沒入自己的腰腹。
巷子外蓦地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月光将巷子劈成明暗兩道,時舟立在光下,穿透腰腹的刀尖在月色下滴下淅淅瀝瀝的血。時城山站在月光中,不可置信地望着時舟面上得逞的笑。
直到血液中的信息素逸散出來,時城山才意識到,面前這個beta是個貨真價實的omega,一個受到omega條例保護的omega。
……一個能讓殺害其未遂的alpha,萬劫不複的omega。
時城山腿軟,後退一步,沒站穩,徹底倒在黑暗中。
時舟沒去碰那把刀子,此刻他隻覺得身心暢快,背負日久的沉疴被他親手剜下,如此輕易,如此不費吹灰之力。
隻需要流點血而已。
巷子外來了人。
時舟沒轉身,他猜到了來人是誰。
這是他給自己找的目擊證人,也是掃尾的免費勞動力——那門衛大爺肯定會把他出去的消息傳達給沈昱。
可鼻尖的信息素告訴他,最後一步算計岔了道。
——濃烈的霜雪将時舟覆蓋,時舟幾乎不敢動彈。
他緩慢轉身,看見了滿目陰沉的江入年。
時舟從未見過這樣的江入年。
他一眼就看出江入年看透了他的籌劃,也看出江入年此刻在爆發的邊緣。
隻是現在沒有控制環在手,時舟的信息素也放不出一點。
沒有東西能阻止他。
時舟想說自己沒事,他有數,這個傷不礙事,隻是看着唬人,你冷靜點雲雲,卻沒料到藥的副作用上來了。
他的靈魂和□□短暫分了岔,脫力感從天靈蓋蔓延到小腿,隻張了張嘴,邁出一小步,便狼狽跪倒在地。
下一秒他被小心翼翼擁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時舟眨了眨眼,看見鋪天蓋地的飛雪,視覺與嗅覺通感反應下,時舟察覺到了江入年信息素的不對勁。
“你……”時舟艱難吐出一個字。
“時舟。”
江入年忽然開口叫他,音色漠然,平靜至極,卻又在下一瞬冷笑出聲。
“你真是好樣的。”
刹那霜雪翻湧,時舟的信息素躁動,刺得腺體脹痛,而江入年二十餘年來未出現的易感期,被浸着草木腥氣的血液引出。
來勢洶洶,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