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夏珂下樓了,手裡還拿了一塊桂花糕在吃。
“她怎麼說?”
“一開始說不去,但我多說了一會兒,姐姐就答應了。”
臘月三十這天下午,方禾聽到房門被敲響,她猜應該是珂珂來接她,一打開門,外面果然站着一身淺紫色羽絨服的小女孩。
方禾系上圍巾,提上她上午出去買的一箱牛奶和一箱堅果,跟着夏珂走了。
她沒去别人家過過年,雖然不知道該拿些什麼,但空手去總不好。
走了十多分鐘,夏珂指着一棟灰撲撲的樓,說:“到了。”
爬樓梯的時候,兩個女孩剛好遇上了買菜回來的夏岩,三個人就一起進門。
屋裡飄着藥渣和消毒水的氣味,房間雖然小,但被打掃得很幹淨,裡面的物品也都擺放得井井有條。空間雖然有些擠,但布置得很溫馨,茶幾上有全家福,牆上挂着“平安喜樂”的十字繡。
黃書翠出來跟方禾打了招呼,方禾看到了她臉上的疲憊,也看到了她眼中的笑。
方禾能感受到,這是很有愛的一家人,盡管不富裕,盡管有人纏綿病榻,但他們依然努力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夏岩在這樣溫暖有愛的家庭裡長大,怪不得會長成這樣溫柔善良的性子。
跟方禾說了一會兒話,黃書翠就回房間,她不能離開太久。
夏岩提着幾大袋菜進了廚房,看樣子今晚八成是他做飯。
夏珂拉着方禾去了她的房間,給方禾展示她這幾年拿的籃球比賽的獎杯。
方禾一排排看過去,發現其中一個獎杯上刻着“榆南大學”的字樣:“這個是……”
“那是我哥的,”夏珂解釋道,“他在榆南大學上學。”
方禾順嘴就問了:“他學的什麼專業?”
“制藥學。”即将滿十一歲的夏珂不太明白她哥的專業具體是做什麼的,但名字她記得很清楚。
方禾了然,怪不得夏岩可以在藥店打工。
她拿起那個獎杯,手指在大學的名字上撫過。
這四個字,她以前寫過,可僅僅是寫過而已。她那個關于大學的夢,最後也隻是停留在紙上。
夏珂沒注意方禾眼睛裡的光彩在一點點暗下去,她坐到床上,晃了晃自己的腳丫,問:“姐姐,你過年不回家,你媽媽不會想你嗎?”
方禾:“姐姐的媽媽很早就不在了。”
夏珂:“啊?那你爸爸呢?”
方禾:“他早就和其他人結婚了,才不會管我。”
房間裡瞬時安靜了下來,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哦”了一聲,借口去衛生間,把方禾一個人留在了房間。
夏珂在主卧門口看了看,媽媽不在。她又跑去廚房,這才找到了正在教哥哥怎麼給魚脫骨的媽媽:“媽媽,我剛剛好像說錯話了……”
“怎麼了?”黃書翠女兒散落的發絲别到耳後,問道。
夏珂就把她跟方禾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夏岩握緊了刮鱗刀,心裡泛起一股心疼。
原來她是那樣長大的。
沒有人給她唱搖籃曲,沒有人給她講故事,沒有人教她應該如何長大……她受夠了冰冷,所以選擇逃離,連上不上學都不管了。也因為這樣,她雖然已經十七歲,但有時候卻比珂珂還要任性,還要幼稚。
黃書翠垂下眼簾,這是已經是她今年不知道第多少次感慨為何世上非要有這麼多不幸,她拍拍女兒的頭:“沒事,你隻是随便問問,又沒有壞心思,而且姐姐是大孩子了,不會跟你生氣,你去好好跟她個道歉,再問問她愛吃什麼,我們多做幾個她喜歡的菜。”
夏珂點點頭,跑回房間,照做了。
方禾壓根沒怪珂珂,至于喜歡吃的菜嘛,她喜歡豌豆尖、喜歡竹筍、喜歡豬蹄,但她不知道夏岩有沒有買這些菜,專門跑一趟去買又太麻煩……方禾就隻說她上樓時在夏岩提着的袋子裡看到的菜,說她喜歡吃玉米。
這頓年夜飯,夏岩是主廚。方禾夏珂玩夠了也來幫忙擇菜洗菜。
真正上桌吃飯的就四個人,所以夏岩沒做太多菜,熱菜隻有四個,可樂雞翅、麻辣水煮魚、豆芽炒火腿和粉絲娃娃菜,一道玉米排骨湯,還有一盤買回來的鹵味和一盤切好的水果。
那一盆玉米排骨湯一上桌就被放到了方禾面前,這個小細節讓方禾有些感動,這家人真的有在照顧她的喜好。
飯後,三個小輩一起收拾廚房。
從廚房出來時,剛好趕上了外面放煙花。
煙花聲在耳邊炸開前,三人的眼睛都先被窗外五彩斑斓的光吸引。
夏岩已經過了最愛看熱鬧的年紀,又或者,這大半年的壓抑生活已經讓他對任何事物都提不起興趣了,總之,他坐在沙發上沒有動,安靜地看着夏珂和方禾趿着拖鞋興奮地往陽台跑。
煙花聲起起伏伏,夏岩看着妹妹和方禾被映得忽明忽暗的臉,久違地感受到了一種平和與溫馨。
目光在夏珂和方禾的臉上轉了幾圈,夏岩又一次清楚地感受到,方禾跟妹妹是不一樣的。
他看妹妹時可不會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