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麼——”
他将她摟在懷中,強往那唇上一吻,亦不知是吻她,還是咬她……
芳沅掙開來,揚手便往他臉上打……
昭烈執手與她相望,笑得殘忍:“我可不像葛術虎,綿羊一般任你戲耍。”
她恨極、氣極,檀唇一顫,又舉另一手,也被他攔下了,整個人被往那内帳一推。奴婢們叫道:“那顔不可——”便來相護。他眼中亦含恨,再未發一語,将衣領撣一撣,打簾而去。
大帳之内,一對雁燈輕燃。
兩個粉衣侍女正為一個美婦篦頭。燈影徘徊間,鏡台如霜。篦過了一頭濃發,便以金絲绾作雙辮,又戴上了一頂罟罟冠。這罟罟冠用桦木、鐵絲為骨,包以紅絹金帛,形若倒靴,上綴珠玉,非貴人不可配之。大紅錦衣曳地,連綿而鋪。一串寶藍色的、頗大的镂花團壽琉璃珠串系在那頸上,作壓襟之用。忽聞有人進來道:“阿娘——”便是葛術虎來參見大妃了。他如生忙亂,仍未忘禮,先道:“不知阿娘這咳疾可好些沒有?”她回了身,将兒子一摟,那臉兒即擱在她膝頭,邊摸那發辮邊道:“有安娘子在,新煎了三拗湯、止嗽散,近兩日已好多了,不似往日,連風也吹不得,半步難出帳。”他仰而一笑:“做兒子的便放心了。阿娘較前日憔悴些,可是晚睡了?”她道:“也不為什麼,你阿爹每宿在姬妾處……笑語徹夜……”“她們既無阿娘之貌,亦難追阿娘人品。”葛術虎道,“得一時的歡喜不算什麼。我阿娘天下第一美,雖無脂粉,面勝朝霞啊——”
阿蓮豁阿便也笑道:“你來見我,怕不止是為說這些。”
葛術虎說:“阿娘,兒子喜歡一個姑娘……”
“看上了便收。”她不以為意,“吞吞吐吐、猶猶豫豫,倒沒個男人樣了。哪個蒙古男兒不是一大堆的妻妾陪着呢?”“不,兒子想她做正室。”他急忙道,“我知道……必是有人弄舌,将闊真的事告訴她了。想來想去,也隻有闊真……我同闊真不過數面之緣,十歲後便未有見面,全無情意,如何成婚?莫不如将這門親事退了!我必是要娶四兒的!”阿蓮豁阿将他扶起,歎道:“你阿爹将你養得這樣膽大!乞顔部與克烈部,必要聯姻,以壯兵馬。你不娶,又有誰來娶呢?那闊真可也是個美人啊……”
“我亦非貪色愛美。倒不如叫阿爹娶去……”
“真真胡說!你阿爹受過他們的恩,這恩,是要報的。”
葛術虎道:“我隻娶四兒。”
“這‘四兒’是金鑄的還是銀澆的?還值當你這般……”
“她是個好姑娘,很好,很好。”
阿蓮豁阿便說:“明兒宴會上帶過來,叫阿娘瞧一瞧。”葛術虎應了一聲。他走後,婢女道:“這個‘四姑娘’我倒見過,十分美麗,活脫脫一朵花兒,比起仙女來也不差的;與咱們一起燒水、洗衣、劈柴,倒像個能幹的。她有一回說幹活時指甲劈了,流了血,還向我讨過一些藥油呢。隻是……隻是又聽說,她爺爺是女真人……”
“女真人……”她驚道,“卻還留着她的命?”
“是安娘子在說情……憐她一介弱女,漂泊無依……”
“她喜歡葛術虎嗎?”
那婢女說:“兩人常在一處,必是喜歡的。大王子對她見而亦憐,為救她還受過一回傷呢,對上對下都瞞着了;另送了許多衣被、炭火,三日裡有兩日與她厮混……笑影纏綿……”說至此,面上又現吞吐猶疑之色,“連昭烈那顔也多往她帳中跑……卻不知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