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墜兔不是很相信。要麼是她打赢了她想打赢的人,要麼是那個人也許已經不值得她卻費盡心思打赢了。
就這麼一來二去的走神間,沈墜兔就輕巧地以一種入定思考的表象拿了個慘勝。朱尋樹長呼出一口氣,剛想說些什麼,而沈墜兔則将目光落在了朱尋樹身後的新來之人身上,又用一種略帶不好意思地情态向她點點頭,給她武裝上了一層小女孩的殼:“喻明戈學姐。”
好了,第三位珍稀動物出現。周圍人又齊刷刷看向喻明戈,本來她很不顯眼地在人群裡,被沈墜兔一叫,也成了中心人物。朱尋樹本來想說的緩和氣氛的話被打斷,現在應該是沈墜兔表示承讓的時候了,但她反而很不懂禮節,反而甚至有些激動地站起身,走過去:“朱尋樹和我老提起您呢。”她眨眨眼,“您快和他再來兩把,平時很厲害的他被我一下子搓得銳氣不再呢,現在正是再殺上他幾回威風的時候。”
周圍人都笑了,沈墜兔的話語洋溢着一股天真,讓鋒利嘲諷的内核也變成了一種微妙的撒嬌。朱尋樹也笑,喻明戈則點點頭,迎上來,和他笑着握手:“我來擺棋,你可以調整一下,來一把吧。上回是沒有過瘾。”
如此,沈墜兔就得了空,她推着她的空輪椅擠出了輪椅,走到了棋館外面的等候大廳。
月走星移,人群還在裡頭窩着,等喻明戈一局終了出門的時候,沈墜兔正坐在輪椅上看門口的電子棋書雜志,旁邊還有人工智能和沈墜兔下了一半的投影殘局。棋這種東西,和愚蠢的機器下和聰明的機器下都沒有意思,棋是需要人味的東西。所以,一般不會有人耗費很多時間在那頭,這些個機器更多的起到一個裝飾的作用。人工智能棋類對戰大機器上方,又是四個字的毛筆書法,“執棋縱盤”,下題了“何書禮”的大名,正是燕尋大學現任校長留下的墨寶。
喻明戈走上前去:“你是在查對策嗎?這可欺負機器了。”
“沒有,我是在等你。”沈墜兔回頭看她,像在意料之内,“我和它約好了,不設定時間限制。”她裝模作樣閉起眼睛,又笑嘻嘻地睜開“嗯,我的棋老師說允許我邊學邊下。”
“這樣。”喻明戈說,“我剛剛輸了,看來有機會也要來學學。”
沈墜兔對喻明戈和朱尋樹的輸赢表現得興緻缺缺。她話題一轉,又挑了一種無辜又擔憂的語氣:“我沒想到,上次我怕晚先走了,你還在那裡獨自坐了好久。朱尋樹和我說起這個,我還不好意思了一陣子。”
“啊,那個上次啊。”喻明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不用在意,我就是太久沒輸過了。但看到今天你赢朱尋樹,我心裡又平衡了。”她又很善解人意地接了一句:“如果你是在等我的話,要我推你出黑館嗎,你省力點?”
沈墜兔搖頭:“不用了,我再留一會兒。”她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如釋重負地又回頭繼續看棋局,對喻明戈道别,“辛苦你啊。”
喻明戈有些好笑,有惑則問:“辛苦?辛苦什麼?”
現在換成沈墜兔笑了。她關了大屏,隻說了句“算了,今天算了。火嗣大賽要看我的片段哦。”說完,又搖着輪椅對她說,“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走吧。隻不過,你還是不用推我了,我真的不是殘疾人。”
這個棋館隸屬于黑館,屬于運動健身的腦益類活動,處在黑館最高層,得益于朱顔的幼年典故和大學校長的私人愛好。她們下館時,不可避免地坐同一隻燕子。沈墜兔坐在右邊翅膀上,像是在想什麼心事,直到了燕子直通車抵達一樓大廳,她和喻明戈共同下翅膀,迎面卻直接撞見了吳晖越和姜傾二人。
不知道為什麼,沈墜兔有一種被抓包的心虛感。她擰着眉頭,一看吳晖越,這眉頭就擰得更深,隻怕她是到現在依舊有些想不明白,姜傾為何會和吳晖越這男的交朋友。
不過還輪不到沈墜兔算姜傾的賬。今夜姜傾像是臨時要來訓練的,黑色緊身衣,半截手套,紅色的頭發被束成了高馬尾半掩,還戴了口罩,是那雙眼睛讓沈墜兔一下子就認出她的。她端的是不冷的表情,還帶着一些想要社交的場面上的熱,眼神不冰,不利,卻也沒有溫度,隻有盈了一層光暈的亮,卻沒有源頭。
就像月亮。
她走上前來,對着沈墜兔看看。沈墜兔也看看她。她們兩個人都不說話,連累着喻明戈和吳晖越也是一頭霧水,隻覺得沈墜兔奇怪,姜傾就更奇怪。她蹲下身,平視沈墜兔一眨又一眨的眼睛,笑着說:“你今天倒是挺穩的,從燕子動梯上下輪椅,也沒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