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
姜傾心裡這麼想,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得到了回音。鏡頭另一段的沈墜兔,本來正抿舔嘴唇,在看到動态射靶的成績的瞬間,卻是不自覺輕喊出了聲。
在沈墜兔的面前,是一塊巨大的玻璃闆,上面一個個分屏方塊,指向黑館後的不同分間。沈墜兔坐在輪椅之上,眼睛一動不動凝固着姜傾所在射箭館的那個界面。她信手擡起,懸浮光闆讓她順暢地操作姜傾動态射靶可見頁面的影像。
沈墜兔得到了滿意的結果。
她眨了兩下眼,動了兩下手,像一個樂團的指揮師,幾個頁面切換懸浮,姜傾的個人信息通過兔靈浮現在她的眼前。但就算知道了姜傾的血型和喜歡吃什麼菜,沈墜兔依舊覺得匮乏。有一種很深的匮乏感扼住了她的喉嚨。這些冷冰冰的文字,圖像和聲音好像構建不成萬分之一的姜傾,反而像需要背誦的一二三四五的條例,書的目錄和電影的總結,一輪圓到極緻的月亮,沒有缺角,盡收眼底,顯得無趣又缺失鮮活的生命力。
于是沈墜兔的煩憂爬上了她的臉,化作兩道不情不願的眉毛挂在她的眼睛上,代替了她對自己私自通過兔靈調取她人檔案的不當行為的愧疚。她深深地歎一口氣,又花了一點心血,是的,記她不感興趣的臉是要花心血。
她為了姜傾,把“朱尋樹”和“鄭鳴”的臉和名字對上了号,而這一切就記在——為了姜傾——這個貢獻薄上。
所以,縱然姜傾隻和沈墜兔隻有一面之緣,還為她介紹了肩傘,可在沈墜兔心底,倒好像是姜傾欠了她一本大帳本了。
圖書塔的下樓和黑館不同,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或公事提前預約扶搖直梯,沈墜兔就隻能從“扶搖梯”一步步走下樓。這是圖書塔的特别設計,無論男女老少,職位身份,貧寒富有,人種地域,隻要身體健康,且為尋燕大學人員,歡迎來享用圖書塔的一切資源。
隻不過,想要什麼,想要的東西在哪裡,就得自己一步步走過去。走上去,走下來,尋過去,買回來。書籍的借閱權限也分不同級别。圖書塔進門口,有兩句毛筆字。在經曆了幾次重大工業革命的新時代,它們依舊揮毫俊逸地被放在實木框中央:并非觸手可得,于是方得珍惜。
沈墜兔收起輪椅,背着它,一步步往下走。
她内心滾動着第二個問題,姜傾等的人,吳晖越是誰。
樓梯下行時期,她腦子裡飛速運轉着和姜傾有關的一切。沈墜入已然察覺到了自己對姜傾的好奇心到了旺盛過界的地步,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寬縱了自己,并且還沒有往别的方面多想。她從未理解過“一見鐘情”真正的意思,也沒有談過戀愛,狂熱地迷戀過什麼人,于是她把對姜傾的這種感情姑且還是簡單地定義在“好奇”的範圍内。把這種兔靈能量有限,沈墜兔過多濫用權限調取檔案難免惹人懷疑,也把吳晖越這個名字也埋在了心底。
在圖書塔的門口,沈墜兔停步,又在預料之中的衆人彙聚的目光中,打開輪椅,坐進去,開始前行。
圖書塔一樓是整個圖書塔最為寬大的區域,最近似乎有一個盛大的歡迎活動 ,大門兩邊鋪呈着成道的花籃,當中鑲嵌着長紅桌,上面擺着好多成盤的燕子水晶糕點和折紙,還有紅紙簽金名區。沈墜兔又搖搖輪椅,找到了花籃前最大的歡迎語:“朱顔總席十一日莅臨我校新生鼓勵演講”之類的字眼。
朱顔,三十二歲,朱雀的現任總席。她上任之前,有過軍隊的服役曆史,執政風格一反朱雀前幾任朱姓成員的中庸之風,激進昂揚,打了幾個貪首,換了半數人,并且大改外交政策。額外值得一提,在朱顔前一任的朱姓總席,極好排面。朱顔執政卻最忌改浮誇,曾說:興邦虧本,為面傷民,何堪為總?無論是從何初心,為了立威還是真心未區,但此事卻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所以現在的朱雀區,行事辦差都以利為首,所有政策都偏重保護朱雀内區的貿易行進。毋庸置疑,朱雀喜歡這樣的總席,她的行事也很符合沈墜兔的偏好。朱顔被斷定會是一個朱雀曆史上留名的總席,但沈墜兔從私心偏好她,卻從大局不認可她。沈墜兔自幼就支持一個原則:總席少動作,無過為大功。
朱雀也許會因為這位朱顔總席出現難以想象的變局,
思緒繁雜,沈墜兔無意擡頭,大雨過區,陰雲沉疊,與朱顔總席在門口的投影形成鮮明對比。
投影裡的朱顔,女生男相,英俊明麗。她在少年短發之時,雌雄莫表,呈出一種很高級的美。後來出任總席,她已經蓄發成馬尾長度,定格了最經典肖像笑,白衣紅領,爽朗英武,眉鋒唇紅。
她上任後很得民心,恰逢朱雀區盛世,朱雀子民無論男女老少,對她少有非議,莫不愛戴。
沈墜兔停在她的投影前。
面見總席,雖非真人,但沈墜兔依舊收椅起身,像一尊瓷器收去打光和保護框,穩穩地行步而過,表達她身為朱雀子民的,最基本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