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傑森脫下外套,甩了一下,像在驅趕殘留的血腥味,又像是在給自己找點“理所當然”的動作當掩飾。
他走到提亞馬特面前,眉頭微皺,眼神帶着那種“我今天為什麼會幹這種事”的複雜情緒,擡起手,在她頭頂比劃了一下。
他原本隻是想看看——也許,隻要角不太誇張,把她腦袋往兜帽裡一塞,再戴頂帽子,可能就能湊合在人類社會裡走兩步,不被當成哥譚街頭最新的惡魔派對NPC。
結果他手剛一舉起來,就意識到——角太他媽大了。
不是“稍微突出”那種大,是“你這不是角,是标志性建築物”的等級。兩隻角蜿蜒而下,結構精巧得像是精雕細刻的螺旋骨枝,在她柔軟的發間盤繞着,如同祭壇裝飾的一部分,不僅搶眼,還——壓根遮不住。
傑森咬牙嘗試了第二方案,把外套展開,從她頭頂往下一蓋。
她沒有反應,反而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甚至下意識地配合他稍微低了低頭——像是在認真完成某種“人類社交接收儀式”。
他把衣擺往下拉,試圖把角“揉進去”。
——失敗。
那兩根角不僅硬,還長得極有存在感,就像你試圖把一對鹿角藏進一頂漁夫帽。
他用衣袖在角上“捋”了兩下,像是能靠摩擦讓它們軟下來一樣。
——失敗。
他試圖用外套整個包住她的腦袋,讓她看起來像個不太會戴頭巾的修女。
結果——她站在那兒,看起來就像個披着外套的邪教祭品,還是那種“寫着危險請勿靠近”的規格,更顯眼了。
他甚至開始懷疑——這玩意真的是長在她頭上的?不是召喚時誰從旁邊湊上去給她裝了個看起來很惡魔不會被人認錯的配件?
角不動,他的表情動了——傑森的臉一秒黑三度。
他把外套從她頭上拽下來,在手裡甩了兩下,壓着火氣低聲罵了一句:“FUCK……你這角是不是比你整個人還沉。”
說完他下意識地又瞄了她一眼——她還在乖乖站着,仰着頭,一臉“我剛剛是不是配合得很好?”的表情。
傑森咬了咬牙,恨不得原地撞牆。
——媽的,他在幹嘛?
真·哥譚最硬漢出身的義警,此刻正試圖給一個非人幼崽戴帽子,關鍵帽子還戴不上。
50.
“你能不能把角收起來?”傑森終于忍不住開口,他一邊皺着眉頭給她扯外套當遮羞布,一邊不耐地開口。
他是真的快被那兩根角逼瘋了,走在前面他都能感覺到背後傳來的視覺重壓,就像随時會有人沖過來對着那兩根角吼“你是什麼cos團體的?”,前面路口甚至有個快遞小哥轉頭看了三次,還差點撞路燈,就差沒有人當街掏出手機喊“哥譚直播神魔大亂鬥開場啦”。
他這才想起來——這家夥會魔法啊,堂堂被召喚出來的存在,怎麼着也得有點“變形”“幻術”這種基本技能吧?
就是那種電影裡常演的,惡魔僞裝成人類混進人群、撒謊騙人、用魅惑之術引誘凡人堕落……
雖然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能搞誘騙的樣子,但她畢竟是惡魔級單位,把角藏一藏總沒問題吧,她一定能收的。
傑森抱着這點希望,語氣有點不耐煩地問:“你不能……變一下嗎?把角,收起來?”
“為什麼?”提亞馬特歪着頭,眼睛睜大了一點,像是真的聽不懂這個提議。
然後她伸出雙手,像是護着什麼珍貴東西一樣,小心翼翼地捂住了自己的角——動作生硬得有點笨拙,但動作裡那種下意識的防守姿态卻極其自然,十指交錯,整個人微微縮起脖子,像是小動物在護食時露出爪子的姿态。
“這是媽媽的象征……”她語氣輕輕的,帶着一點“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的委屈,“不可以随便不見的。”
她低頭,看起來像是有點委屈又有點不安,像是在試圖回憶“是不是自己哪裡做錯了”。
51.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火焰蔓延的戰場,天空被燒灼得赤紅,地表像是塌陷般崩裂,虛數與現實交錯成一幅扭曲的末日圖卷,她龐大的本體在火光中緩緩前傾,巨大的羽翼像雲一樣投下陰影,長發垂落如潮,角尖微微顫動。
而敵人——那個自遙遠彼岸而來的影子,已經擡起了劍。
那一劍穿越時間與因果,從理應無法抵達的地方,斬破了概念、斬碎了秩序,重重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記得那一劍。
那不是用來斬殺的劍,而是用來否定的劍。
劍鋒無情地切斷了她的角,切斷了她與地球的連接,切斷了她作為“母親”的資格。
那是世界對她說:“你不該回來。”
是人類文明對她宣判:“你太遲了。”
是人理用鐵與火刻下的冷酷宣言——“不再需要你。”
自那之後,她的角就沒有再長回來,即使在虛數之海沉睡千萬年,即使以分體形式再次回應召喚,那一段記憶、那份疼痛,仍然如傷痕般刻在靈核深處。
像是被封印了靠近地表的權利。
像是被判決隻能在邊緣徘徊的幽靈。
像是被自己所愛的孩子親手抹去了名字的——母親。
她沒有說話,隻是怔怔地看着傑森,雙手捂着那對依舊存在的角,那是她尚未恢複的本體的一部分,是她被剝奪後努力保留下來的最後一寸身份。
那一刻,角的存在不隻是形體,而是她僅存的“自我證明”。
“嗚……”
聲音輕得像是漏進火光中的殘響,她的喉嚨微微哽住,粉色的眼眸輕輕顫抖,淚水沒有落下,但情緒已經開始泛濫。
像是被什麼遙遠的陰影罩住了心髒,她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用最本能的呢喃,像個迷路的孩子失去了歸途。
“嗚嗚……老人……害怕……”
那聲音像是從虛數深處流出的咒語,斷斷續續地飄在空氣裡。
她想起那柄劍劃過虛空時的光,想起那一瞬間地表震蕩的冷漠,想起自己作為“母親”最後的形體如何被斬裂成千千萬萬片,沉入海底,無人哀悼。
而現在——眼前的人類,她的孩子也讓她藏起角,她不明白他的用意,隻是本能地、下意識地害怕被再次否定。
52.
傑森皺着眉,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隻是說了句“把角收起來”,怎麼氣氛突然就不對了?按理說這應該是合理請求吧?哥譚路上撞見這造型的概率不比在地鐵口看見企鵝高,他隻是想低調點。
但現在——
眼前那個自稱“媽媽”的麻煩小孩,明明前一秒還在軟乎乎地飄着,像顆不知煩惱的年糕,下一秒卻突然像是斷了電的玩偶,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角,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
她沒有哭,但她的表情在顫,不是那種大聲嚎啕、情緒爆發的哭法,而是一種小心翼翼地把所有情緒壓在喉嚨口的“哭之前”狀态,她眼睛濕濕的,喉嚨裡發出哽咽一樣的聲音,就像是在極力壓住某種不該發出的嗚咽。
傑森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開始回想自己剛才說了什麼、用了什麼語氣、有沒有太兇、是不是皺了眉……
……fuck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