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諒到姜青的身體現狀,司律堂還貼心地給予他十日時間調養,在這争分奪秒的十日内,越明商幾乎将藏書閣底層的竹簡搬空,一摞摞堆在書案上給連舒細細科普。
“這裡是陽歧大陸,大小仙宗無數,境界由低到高為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渡劫,最後就是飛升。”
連舒第一次出月華居着實被外頭的風景迷了眼。雪烏峰是巽衍宗八大主峰之一,高聳入雲,他站在峭壁之上隻隐隐綽綽看見霧霭之下冒出的其他小山頭,山脈蜿蜒千裡,瀑布長河如銀色縧帶穿梭于其中。
而作為雪烏峰所有人的玄明真人——現在的越明商此時充當導遊,左手把玩随意掐下的黃色小野花,垂眸看了看,興緻淺淺地将野花别在自己耳後,繼續道:“但是上一次飛升已是在萬年前,陽歧大陸靈力枯竭,如今化神的修士也是屈指可數,更别提渡劫期。”
“也是巧了,那場劈死玄明的雷劫就是他的渡劫期雷劫,我遭了點罪也算是運氣好直接摘了桃子。”
越明商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塵埃,手肘不滿地戳了戳身邊顯然走神的連舒:“你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連舒眯着眼睛,好似懷疑自己看錯了般,再三确認,才擡手指向從雲霧中延伸出來的巨物:“那是……鎖鍊嗎?”
層層雲霧下,自八個不同方位都射出一條壯如巨蟒的黑色鐵鍊,而群峰之中,一座稍矮的山巒被圍困中間,正是八條鎖鍊交彙的中心。
以連舒的目力,看不清自其他主峰延伸的鎖鍊細節,隻是其中之一是從雪烏峰中段冒出,而他眯眼辨别,恰好能看見橫徑十丈有餘的鐵鍊折射出攝魂心魄的冷芒。
“那是囚神陣。”越明商擡手,底下的雲層如摩西分海般頃刻朝兩側退卻。連舒看得更加清楚,玄鐵之上,有隐隐的金色流光閃動,盡管隔着一段距離,他也被眼前非人力可及的壯觀景象所震撼。
“萬年間,曾有兩人最接近飛升,一個是巽衍宗初代宗主殷玉真人,一個是妖皇宰耀。”越明商歎了口氣,口吻也不似剛才的沒心沒肺,帶着和他不符的沉重,“妖族啊,可真是……千年前修真界爆發了人族和妖族的大戰,那時殷玉真人修為隻差小半境界便能突破飛升,而宰耀也緊随其後,渡劫小圓滿。”
“那一戰,渡劫修士隕落六人,化神修士神魂俱滅三十有四,那場戰鬥元嬰及以下的修士連埋骨于此的資格也沒有,最後人妖兩族隻剩下殷玉真人和妖皇宰耀還有力氣接着打。”
“殷玉真人和宰耀打了三年不帶喘口氣的,妖族強盛,天道也對他們及其偏愛。妖獸啟智、植物開靈,便都能稱妖族。宰耀打了三年,眼見要被殷玉真人斬殺當場,卻不料他竟臨死前悟道——”
越明商小吸口氣:“從渡劫小圓滿一跨三小境界,氣息翻滾,靈氣暴漲,緊跟着就是飛升的雷劫——”
連舒仿若在聽一本小說中最高潮的部分。
“好在,殷玉真人置之死地而後生,飛升的雷劫也到了。當時的場面還被後人存于玉簡,隻是鮮少有人能有實力打開,就是我——哦,原來的玄明,隻是打開一絲縫隙,被拓印下來的雷劫和兩人暴虐的靈力就讓他吐出一口血沫,好險生出心魔來。”
“對了——”越明商不合時宜地轉了話頭道,看着連舒的目光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說到心魔,我也不知道隻看看怎麼就能生出心魔,按理說他都是修真界金字塔上那一小撮人,道心穩固,怎麼會因為那一眼就有了心魔。”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還因此封印了那之後一小段的記憶,連舒,咱們可不能學他。”
連舒從遠處的玄鐵上收回注意,第一眼落在他的眼眸中,旋即被他耳後的黃色小花吸引。
老黃瓜刷綠漆,刷得還挺好看。
“囚神陣和你說的有什麼聯系?”一邊問着,連舒的目光忍不住多次停駐在那張裝嫩的臉上,或許生前過得不錯,這種耳邊戴花的幼稚作态放在他身上竟不顯得别扭。
越明商的性格和他認知當中毫無區别,沒被冰冷又殘酷的現實所磋磨,讓他隻是與其相處片刻就不禁心生感慨,同樣的時光,在自己身上就變成剝去他青春時恣意的屠刀。
“那關系可大了。”越明商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耳邊,以為他也喜歡,想想,“忍痛”地取下遞去,“喜歡啊?想不到你現在好這口。”
路邊的野花弱小又燦爛,光是看着它就覺得春意盎然。連舒盯着他的指尖半晌,臉上毫無波瀾地接過,下一秒又再自然不過地替他插在玉冠上:“接着說,什麼關系?”
“……”越明商欲擡手去碰一碰頭頂,可看着一心隻有後文的連舒,心裡冷哼一聲收回手,“兩位隻差雷劫便能飛升的大能打起來,就不是渡劫期修士能比拟的。随意的招式讓周遭千裡都排山倒海死傷無數。殷玉真人自知再打下去整個陽歧大陸都要遭受重創,但也心知一時半會兒他殺不了宰耀,宰耀也奈他不得。于是殷玉真人拼勁全力,舍了飛升欲将妖皇封印在此。”
“當時兩人的靈力拼得周圍的空間破碎、混亂,好在殷玉真人得償所願,用最後一口精血畫出囚神陣,也就是我們面前的陣法。”越明商用下巴點了點,嬉笑一句,“放在我們那時代,收個一人一百的門票不過分吧?”
渾厚的靈力早已在歲月的沖刷中被人為剝離了暴虐,隻剩下沉重的壓迫感,連舒離得遠,但如今的身體也還是在陣法的餘威下喘不過氣。
他摸了摸心口緩了會兒,隻覺得夢回高中偷摸看小說的日子:“所以殷玉真人和那個妖皇都在陣法下?死了嗎?”
“隻是封印,但是囚神陣會消磨兩人的神魂,如今是死是活并不好探究,大概率還是活着。連殷玉真人都難殺的妖皇,隻是一個陣法,又不過區區一千年,還不夠,或許萬年後,才能身死魂消……”
連舒面色凝重,思忖道:“我們穿越會不會不是單純的穿越?你對姜青、殷玉或者剛才說的妖皇有印象嗎?會不會是穿書了?”
越明商:“沒什麼印象。”
連舒也遺憾搖頭,他醒來就排除了這個選項,還以為從越明商那能得出不一樣的回答:“我也沒印象。”
越明商心大:“怕什麼?就算是穿書,那穿書的我們不就是新主角,都是主角了還怕什麼?”
連舒白了他一眼:“不怕不行啊,萬一不是起點流呢?”
“……”越明商還沒反應過來,“你什麼意思?”
連舒眉宇間從剛才的凝重逐漸轉化為戲谑:“除了起點流小說你還看過其他網站嗎?”
“不是,涉及到修真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還能是什麼?”越明商沒讀懂他的意思,想了想,豁然道,“言情!言情小說!談戀愛的!”
“那更不怕了,談個戀愛還能有多吓人?比動不動死人的起點流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