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嘴還挺甜的。”
回來的路上,楊國強和肖雲飛一直在商量進哪種布鞋。國強堅持進一塊八一雙的布鞋,如果賣四塊錢,這樣一雙就能掙二塊二毛錢,一百雙利潤就是二百二十元,将近一個人十天的工資。
“還是進二塊五一雙的吧,彭大叔不是說了嘛,一塊八的那種鞋幫軟,下不了幾水。”下車後,肖雲飛還是感覺不塌實,勸道。
“你就是實心眼,”國強把廢車票一扔,白了肖雲飛一眼,“我們上次買的那鞋,穿了幾水?還不是洗了三回,半當布鞋、半當拖鞋穿啦。”
國強說的也是實情,上次他們在江蘇金壇承包的工地上幹活的時候,買的布鞋的确穿了不到十天,鞋幫就軟了,後跟蹦的不緊,扣不上,索性當拖鞋穿了。
“我們先進一百雙,别人買的時候,讓人買比平常穿小一号的布鞋不就行了。”國強開導肖雲飛說,“我們那時夏天買的時候還是一塊五一雙,我們送到工地時,再便宜幾毛錢一雙,你看有沒有人買?”
第二天的上午,肖雲飛們從老彭那裡背負一百雙布鞋,在中午時分來到一個建築工地的門外。工地門口賣衣服、雜志、牙膏牙刷等等比比皆是,工人們見肖雲飛倆把布鞋擺在地上,三五一群圍了過來,有的倒問起了價錢。
“哥們,這鞋多少錢一雙?”
“五塊一雙,”揚國強笑着答道。
“這麼貴,能便宜嗎?”
“我原來就在你們旁邊工地幹活,算是隔壁鄰居了。這樣吧,便宜一塊,四塊一雙,你在哪兒買都是四塊五一雙。”
“能穿嗎?”一個小夥子搭在同伴的肩上,疑問道。
“不能穿,你找我,我們天天在這兒賣鞋。”國強信誓旦旦地說道。
“大家過來看啊,新布鞋四塊錢一雙,四塊錢一雙。”國強見賣衣服的地方聚集了一大群工人,在挑選長衣長褲以及外套什麼的,便喊了一嗓子。
須叟片刻,肖雲飛倆地攤前就開始熱鬧起來。工人們圍在旁邊,有的蹲下身來,手拿布鞋,翻來覆去,左看右看。
“這鞋和我原來買的還真是一模一樣,還便宜五毛錢。”一個工人說道。
“哥們,我們前陣子也在工地上幹活,正好活幹完了,做點小本買賣。”國強臉上挂着笑容,說道,“我保證物美價廉,别的地方四塊仟一雙,大家不是不知道。”
“買雙試試吧。”一個工人對夥伴說道。
“哥們,你決定放心,有問題你找我,你要買的話,買小一号的鞋。”
“那不繃腳啊。”
“哥們,老外了吧,買鞋當然緊一點好啊,穿穿不就松了。”
“這倒也是。”
揚國強不僅有經濟頭腦,還能說會道,竟然在中午休息時分就銷售了一大半,肖雲飛在旁張羅着給别人按尺寸拿鞋、收款,兩人忙的不亦樂乎。
這工地少說也有二百多人,經過中午買鞋工人的購買和無形中的宣傳,傍晚時一百雙鞋銷售一空,畢竟便宜五毛錢,工人們還是覺得合算;沒有買到布鞋的工人陸陸續續地走來,讓他倆第二天送鞋過來。
當倆人晚上回來,興奮地向大海他們說起,大家都目瞪口呆。一天工夫,竟然賺了二百二十元錢,相當于肖雲飛和國強一人一天掙八九天的工錢,家亮在旁直羨慕咋舌。
“一天我和雲飛掙二百二十塊,一個月下來就是六千六百塊錢,我的天,兩個人幹活半年,不吃不喝才能掙這麼多。”國強躺在床上,眼望頂棚,心裡充滿幻想,“如果一天能賣二百雙就好了。”
“你就别不知足了,”大海掃了他一眼,“你和雲飛上車小心點,别讓扒手給偷了。”
“就你烏鴉嘴。”國強心情好,也不計較。
“但願一天能賣二百雙,”肖雲飛心裡默默想到,“那我和小蘭的學費就有保障了。”
第二天又銷售了将近一百雙,其中有的工人臨時手頭緊張,先賒帳,過幾天發薪水再來拿錢。在這一個工地上,三天下來,倆人就賣出去二百多雙布鞋。
肖雲飛和國強準備再到别的工地上聯系,此時趕上了下雨天氣,淋瀝地下了幾天。國強一看天氣放晴,打算把賒帳的幾十雙鞋款收回,然後去給老彭付款,于是倆人一道去往工地。
到達工地後,大約也是中午時刻,幾天生意一做,揚國強竟和工地保安打成一片,還按三塊元的價錢賣給對方幾雙布鞋,他倆和門衛打個招呼,徑直向工人宿舍走去。
“他倆來了。”一個工人見肖雲飛倆走了過來,沖宿舍喊了一聲。
“嘩啦,”一聲,從屋裡跑出二十幾個人來。
“我們正找你倆呢,”其中一個比肖雲飛倆大幾歲的工人嚷道。
“你們從哪兒倒來的吊鞋,被水一泡,鞋幫都跟軟柿子一樣,鞋跟都拔不上。”又一個工人喊道。
“不會吧,”國強頓時神色有點慌亂,肖雲飛心中一驚,會不會真如老彭所言,質量不好。
“你自己看看,”好多工人騰地返回宿舍,把鞋拿出來,“啪”的一聲摔到倆人面前。
肖雲飛蹲下來,仔細查看,布鞋的鞋跟處軟綿綿的趴在鞋底上,心猛地沉了下來。
“會不會是水泡的,這幾天老是在下雨。”國強不相信地拿着鞋左看右看,擡起頭,茫然道。
“别他媽扯淡了,就是水泡,也不至于這樣啊,那鞋髒了就不下水洗啦。”一個工人手指國強,态度蠻橫道。
“有這種可能啊,”國強猶自拿着鞋自言自語,肖雲飛也木然站在那裡,腦子裡一片空白。
“别他媽的看了,看了也是白看,你說怎麼辦吧。”一個工人沖肖雲飛和大海吼道。
“我能怎麼辦啊,”望着四周憤怒的工人,倆人無言以對。
“看他倆挺老實的,想不到也會坑人。”
“真他媽瞎了眼,買你們狗□□吊鞋。”
“别跟他倆羅嗦,退錢。”
“對,退錢。”工人們異口同聲地嚷嚷道。
“把鞋給他們,誰要你這爛鞋。”工人們紛紛把鞋扔在肖雲飛倆面前。
“哥們,你們别這樣,行不行,求你們了。”國強哭喪着臉對大家一拱手,“本來是過來拿錢的。你們就是把鞋給我,我今天也沒錢給你們啊。”
“你他媽的還好意思來收錢,别不要臉了。你們退錢,不然甭想走。”一個工人狠狠說道。
“對,不退錢,别想走。”
經這麼一鬧,四周圍滿了工人,幾乎所有的人把鞋從宿舍取來,摔在肖雲飛倆人身邊,眼前漸漸堆滿,布鞋象山一樣壓得倆人幾乎崩潰。
“我倆真的沒帶錢,不信你們搜。”國強突然把上衣一脫,滿臉哀求。
“你他媽做生意不帶錢,誰信,讓一個人回家拿去。”工人們紛紛嚷道,其實每次都是肖雲飛收款,現在身上還有八百多塊錢,準備在工地收回欠帳後去老彭那邊付款。
“你再不退錢,打你狗日的。”一個工人突然竄到他倆面前,一推國強。
“你媽必,退不退錢。”工人們情緒開始惡化,又有幾人擠到面前。
“哥們,你們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沒錢啊。”國強差點就要哀哭起來。
就在他們争執吵鬧的時候,工地的保安發現要出事,連忙招呼其他幾個門衛過來勸阻,工人們在閃開的同時,國強瞅着機會,撒腿向門口狂奔。
“那狗日的跑啦,快追。”緊接着有十多個人飛快地追去。
“别讓這小子也跑了。”話音剛落,肖雲飛的身上便挨了一頓拳腳。
“别打啦,有事解決事,打死人不償命啊?”幾個保安奮力把工人們拉開、勸住,把肖雲飛從地上扶起來。
“兄弟們,你們不說,這錢也肯定如數退給你們。”肖雲飛用手一抹嘴角的血迹,“這事,算我倆對不起大家。”
“好,這可是你說的。”
“退錢吧。”工人漸漸平靜起來。
肖雲飛知道今天除了退款,别無選擇。不然自己肯定走不了,何況這件事是自己和國強的貪心所造成的,不能讓别人承擔經濟損失和後果,即使自己能逃掉,也将問心有愧。而生命的價值不取決于别人的所作所為,而是取決于的自身的價值觀;人,立身于命,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隻要保持原來的自我,還是能成功立業。
“那狗日倒好,被他跑了。”
“這哥們還行,敢作敢為,是條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