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着車往回走,加快腳步。撿來的廢品要送到村後面廢品收購站賣掉,還要趕緊回家做午飯。陳二叔在清華園上班,中午回來吃飯。一路上,小推車 “咯吱咯吱” 的聲音與她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而又略顯凄涼的節奏。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時,信号燈正好變成了綠燈,陳二嬸加快腳步,準備過馬路。就在這時,一輛紅色的跑車如同一道閃電般風馳電掣地沖了過來。司機顯然沒有料到此時會有人過馬路,慌亂之中緊急踩下刹車,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跑車停在了離陳二嬸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陳二嬸被吓得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差點癱倒在地。手一松,垃圾車翻到,各種塑料瓶、易拉罐、滾落一地。
車窗緩緩打開,從裡面探出一個年輕人的腦袋。那年輕人染着一頭誇張的黃發,在陽光下格外刺眼,臉上戴着一副寬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嘴裡還叼着一根香煙,煙霧缭繞。
“老不死的!過馬路也不看看,找死啊!” 年輕人張嘴就罵,聲音尖銳而又充滿了憤怒與不耐煩,在安靜的街道上格外刺耳。陳二嬸被這突如其來的謾罵吓得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顫抖着嘴唇,聲音微弱地說道:“小夥子,我...... 我是看着綠燈走的......”
“綠燈?綠燈就了不起啊!你知道我這車多少錢嗎?刮到一點你賠得起嗎?” 年輕人根本不給陳二嬸解釋的機會,繼續惡狠狠地吼道。
陳二嬸的臉漲得通紅,委屈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心裡有無數的話想說,想告訴年輕人自己隻是想早點回家給老伴做飯,想解釋自己真的是按照信号燈指示過馬路,并不是故意的。可喉嚨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周圍的行人紛紛圍了過來,有的人小聲議論着,對年輕人的行為表示不滿;有的人則無奈地搖頭歎氣,但終究沒有人敢上前勸說。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明明是你開得太快,還怪老人家!” 人群中終于有人忍不住站了出來,大聲指責道。然而,年輕人根本不把這些話放在眼裡,他惡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嚣張地說:“我開得快怎麼了?這是馬路,我想怎麼開就怎麼開!要不是她攔着,這個黃燈我就開過去了,她一個撿破爛的,懂什麼交通規則?”
“黃燈要讓着人間啊,不就多等一分鐘。”
“這麼大歲數了,不在家裡好好待着,出來瞎晃悠什麼,你撿那些垃圾能值幾個錢?”
“你這小夥子怎麼說話呢,每個人和你一樣家庭,開着跑車嗎?”一個北京老年人批評道。
“行了行了,别在這兒丢人現眼了,趕緊滾!” 年輕人看到陳二嬸哭了,不僅沒有絲毫的愧疚,反而更加不耐煩,“别耽誤我時間,我還有重要的事呢!”
“你這小夥子,不知道尊老愛幼,父母怎麼教育你的。”
陳二嬸聽着這些傷人的話語,心裡如同被千萬根針紮着一般疼痛。她想起自己天還沒亮就出門,在飯店、寫字樓的垃圾桶裡辛苦翻找廢品,隻是為了能多賺一點錢,給家裡添置些生活用品,給孩子攢點上學的費用。可如今,卻遭到這樣無端的辱罵。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奪眶而出,順着臉頰不停地流淌。
黃毛小子看到人群不斷指責自己,他關上車窗,不管紅燈依然閃爍,一踩油門,跑車發出巨大的轟鳴聲,“轟” 的一聲疾馳而去,隻留下陳二嬸孤單地站在原地,淚水模糊了雙眼。周圍是漸漸散去的人群,和那歪倒的小推車和滿地的廢品。
陳二嬸顫抖着雙手,重新把小推車扶正放在路邊。左手拿着塑料袋,右手快速易拉罐塑料瓶撿起,以免影響其他車輛正常行駛通過。把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每邁出一步都異常艱難。回家的路還是那條熟悉的路,可此刻在她眼中,卻顯得無比漫長,仿佛永遠也走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