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肖雲飛回到位于北四環外的住所，已經十一點了。洗漱完畢，打開電視，卻興趣皆無。心裡一陣陣煩躁，打開音響，調低音量，放張古筝專集，在“高山流水”的幽雅的旋律中心緒漸漸舒緩平落。他斜靠在沙發上，點上一隻煙，打開一聽青島啤酒。

整整十八年了，吳小蘭始終難以忘卻，在心中不僅沒有淡忘，發而越發清晰。愛而不得，錐心刺骨。那凄婉傷痛的不幸，那溫柔纏綿的一夜，那肝腸寸斷的書信，那心碎絕望的離别，多年來一次次在心頭重演，嚼之苦甜辛酸，回味傷心感傷。緣分真的是否已盡，青春就這樣消失在無望的等待中。

肖雲飛望着天花闆上慘白的燈光，黯然傷神。

這麼多年，事業有成，是因為自己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創業中；感情空白，是自己拒絕了一次次美好的情份，期待一個奇迹，吳小蘭能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一年過了又一年，春花謝了又紅，紅了又謝，公司業務蒸蒸日上。在一次次的夢呓中小蘭總是款款而來，相互依偎，憑欄望月，相互溫存，聽那竹林細雨。第二天醒來依然是孤枕冷衾，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随。

不知忍受了多少白眼，忍受背後的冷眼風雨，甚至是惡意的辱罵，“是否有毛病，白癡一個”等等。面對現實生活中的種種誘惑，自己始終不為所動，心中的那份癡情絲毫沒有被世間浮躁所侵擾。在自己的心目中，生命就是一種期待，沒有期待，哪有等待；奇迹就是在等待中發生，縱然是沒有結果，也無怨無悔。

“等待，”肖雲飛倏地在沙發上站起來，“無謂的等待就是對生命的摧殘，”張敏的一句話這時在腦海中蹦了出來。那是去年在公司聚會時，兩人跳完舞休憩的時候，張敏勸導肖雲飛，等待是有條件的，無謂的等待就是浪費生命。當時肖雲飛固執地認為天長地久的愛情就是等待的奇迹。張敏卻語出驚人，在等待奇迹的過程中要利用一切條件去創造奇迹，比如現今的媒體和網絡等。當時肖雲飛說，我們那個年代手機都沒有，給家打電話要排隊，有急事要打電報。别說微信了，□□還沒有，直到1999年在上線。張敏說你試試，你倆如果有特殊的記憶符号，網名就用它，說不定奇迹就會發生。

“對啊，”肖雲飛一拍腦門。十幾年前在深圳、杭州登的尋人啟事，是多麼的微弱。那時的消息傳播速度和範圍根本無法和現在流傳之廣相比。“就象自己在商海中借助社會和别人的力量來達到目的一樣。網絡！謝謝你，張敏，”肖雲飛幡然醒悟。

肖雲飛快步走向書房，書房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圖進行設計裝修。書桌迎着東方擺放，西邊座椅背後是一排到頂的書櫃，裡面碼放中外名著、人物傳記、曆史著作、企業管理書籍等等。書櫃的寶象閣上陳列幾件自己在閑暇之餘在潘家園淘來的古董。東邊牆上懸挂鄭的《墨竹圖》和王獻之的《中秋帖》複制品。窗台下擺放一張古筝，陽台上放着一盆青翠欲滴的君子蘭。他打開電腦，根據張敏原來的建議，迅速進入騰訊主頁，申請一個□□聊天号碼，毫不猶豫起名為“憑欄望月”，這個名字，和微信名一樣，隻有吳小蘭才能感受到的含義；并且特意詳細寫上自己的真實身份和資料。

肖雲飛沏杯綠茶，把香煙和煙碟擺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開始尋找。在輸入查找名字的時候，肖雲飛寫上了“竹林聽雨”的網名。沒想到顯示結果全國竟然有五十七個，北京三個，安徽一個，湖南二個，遼甯一個，吉林二個，江蘇二個，四川三個，廣東三個。

肖雲飛點上一支煙，打開各人的注冊資料，首先把浙江的和四川的加入好友。沉思片刻，除了三十五個是男的以外，女性全部加為好友，并在所有名字的輸入驗證信息上寫到“你好，我是肖雲飛。”然後靠在椅子上等待别人的答複，此時此刻，肖雲飛就象海岩筆下的主人公一樣在尋找女友，身份所不同的是一個是隐姓埋名的殺人犯，而自己是一個事業有成的癡情男子。

約莫過了幾分鐘，信息音提示有人回複。肖雲飛激動又興奮地打開，一個是廣東的，三十歲的女性；一個是湖南的，二十二歲的女性。肖雲飛按下确認，并打開兩人的聊天平台。

“你好，很高興在這美好的夜晚認識你，” 肖雲飛同時向兩位“竹林聽雨”問好。

“你好，我也一樣，”首先答話的是廣東的“竹林聽雨”。

憑欄望月：請問你在廣東什麼地方工作？

竹林聽雨：廣州。

竹林聽雨（湖南）：你好，你認為是美好的夜晚，我可不認為。

憑欄望月：噢，為什麼？

竹林聽雨（湖南）：我這兒陰雨綿綿，很煩耶。

竹林聽雨（廣東）：你叫肖雲飛？

“是啊，我是叫肖雲飛，請問你的芳名。”肖雲飛緊張而又興奮，快速回複。

竹林聽雨（廣東）：你的網名很有詩意，相信人也不一般。

竹林聽雨（廣東）：我也姓肖，叫肖麗，很普通的名字，人也很平常。

“哦，”肖雲飛失望地答道。

竹林聽雨（湖南）：幹嗎呀，怎麼這麼慢，又和别的美女聊上啦，不專一！！！（一個生氣的表情圖片）

憑欄望月：抱歉，剛才我正在找人。

竹林聽雨（湖南）：找到了嗎？這話可聽多了！！！！

憑欄望月：請别誤會，我真的在找人，一個叫吳小蘭的。

竹林聽雨（湖南）：喔，蠻癡情的噢，很感動！！和小說一樣！？

竹林聽雨（廣東）：怎麼呢，不說話？

憑欄望月：抱歉，我正在找人。

竹林聽雨（廣東）：找到了嗎？

憑欄望月：沒有。

竹林聽雨（湖南）：（一個難過的表情圖片）

竹林聽雨（湖南）：夢裡花落知多少，夢中情人？？

憑欄望月：不是夢中情人，是現實中的情侶，隻是十幾年前一别杳無音信。

竹林聽雨（湖南）：哦，是嗎？（一個驚訝的表情圖片）

竹林聽雨（廣東）：什麼樣的女人讓你如此尋找？

憑欄望月：十幾年前一别就杳無音信。

竹林聽雨（湖南）：多情自古傷離别喽！！！

憑欄望月：冷嘲熱諷可不是美麗的女孩專利。

竹林聽雨（廣東）：現實中象你這樣很少見，假如是真實的話。

竹林聽雨（湖南）：為我的失禮，小女子告罪。（一個調皮的表情圖片）

憑欄望月：現實中你肯定是一個刁鑽機靈的頑皮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