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楓想了想，卻說：“可我覺得掙血汗錢，也沒什麼不好。老師說了，我們不應該歧視别人，任何工作，都應該被尊重。”

“是應該尊重，但沒必要把苦力活當做目标。尤其是你這種讀書厲害的人，你應該去上一個大學，去”千水腦海中閃過一張溫潤帥氣的臉，他說，“去好的大學，讀完書，找一份輕松的工作。你不讀書，去哪裡找得到輕松的工作。”

千楓說：“不輕松也挺好的。”

“那是你想要累麼？”千水語氣有些冷地問。

千楓說：“累一點沒什麼不好。”

“那你就去上學，你剛不還說上學累麼？”

“……”

千楓說：“除了上學，讓我幹任何事都行。”

千水冷着臉說：“這就是你抽煙的理由？”

千楓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怎麼他哥一下子就說起這個了。千楓說：“我沒吸。”

“煙嘴是濕的。”

“……”

千楓直直盯着千水鐵青的臉。

千水最讨厭欺騙。

千楓說：“我确實抽煙了。”

“嗯。”千水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千水說：“小楓，這次，我就當你是好奇心重，不要再有下次。抽煙是最傷身體的。煙抽多了，會折壽的。你馬上戒掉。”

“我知道了，哥。”

“不會再抽？”

“保證不會。”

千楓的保證，隻持續了幾個小時。當天晚上，千水就把抽煙的千楓抓個正着。

千水筆直地站着，靜靜盯着千楓。幾分鐘過去了，他還是一句話也不說。

以前小楓和露姐，他隻用操心愛耍性子的露姐。現在小楓比起那時的露姐，叛逆多了。

幾個月前露姐失蹤，他不吃不喝，找了整整三天，卻連露姐的影子都沒見着。那時候千楓也難過，眼淚一邊在臉上織網，一邊安慰他：

“哥哥，我會很聽話的，不讓你操一點心。”

而現在，聽話？

千水在千楓身上找不到這一品質。

千水靜靜望着比他矮半個頭的千楓，千楓也望着他，從千楓眼中，千水沒看見悔恨，隻有抽煙過後的爽快。

千楓捂着嘴巴，打了一個哈切，眼中立馬盛滿水花，亮瑩瑩的。千水終于說話了，他問千楓：“你今天下午跟我保證過什麼？”

“不抽煙，”千楓說，“可我忍不住。我抽了還想抽。”

千水無聲歎了一口氣。他苦惱地說：“上瘾了。”

千水突然轉移話題道：“你作業也沒寫完。”

“啊——”千楓嘴巴大得能塞下一個雞蛋，抓了一把頭發，頭發瞬間成了雞窩，他還啧了兩聲，看起來厭惡到了極緻。

看見他的反應，千水的心髒狠狠抽動了一下。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寫起作業滿眼是光的千楓了。

千水點燃一盞煤油燈，坐縫紉機旁，撐着腦袋，靜靜看着寫作業的千楓。千楓的字迹無比潦草。他在千楓本子上敲了一下，說：“好好寫。”

千楓認真寫了一個字，第二個字又開始畫鬼符。千水皺着眉頭，又在紙上敲了一下，說：“好好寫。”

千楓又認真寫了一個字，寫完他偏頭，正對上千水的目光，于是又認真寫了一個字，兩個字，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個字。

千水撿完線頭，看見千楓的第十個字，臉又瞬間冷了起來。他聲音很冷地說：“千楓，你是在給我學麼？”

千楓的背拱了一下。他說：“沒。”

千水說：“那就好好寫，證明給我看。再不認真，我要打你了。”

“嗯，”千楓立馬坐直，“我會認真的。”

千水沒吭氣，兀自把頭扭到一半。

轉過頭時，千水看見千楓本子上新添的鬼畫桃符，目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千楓被盯得身體發毛。下一秒，他看見千水站起身來，從房間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