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突然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有蚊子。”
許願僵住,看着她攤開的手心。
空空如也。
“騙你的。”她學他剛才的語氣,眼睛彎成月牙。
許願無奈地搖頭,卻發現自己也跟着笑了。他拿起抹布,開始擦拭操作台,動作意外地熟練。
“你擦得太用力了,”楊柳指正,“要這樣。”她握住他的手腕示範,掌心溫熱。
許願的手停在半空,能感覺到她手心的薄繭。
“學會了嗎?”楊柳松開手,假裝沒注意到他泛紅的耳尖。
“嗯。”他低頭繼續擦拭,這次動作輕柔了許多。
店裡隻剩下收銀機運作的輕微聲響。楊柳靠在櫃台邊清點着當天的營業額,許願在一旁整理椅子。
突然,他的手機從口袋滑落,“啪”地掉在地上。
楊柳愣了愣,下意識彎下腰。
兩人同時彎腰去撿,頭“咚”地撞在一起。
“嘶!”楊柳捂着頭頂。
許願顧不上撿手機,“疼不疼?”
“你說呢?”楊柳瞪他,卻因為疼痛眯起一隻眼,樣子像隻炸毛的貓。
許願鬼使神差地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發頂,“這裡?”
楊柳愣住,他的指尖很涼,像夏夜的雨。
“等會兒……不疼了。”她突然站起來,動作太急差點帶倒椅子。
許願抿了抿唇,彎腰撿起手機。
屏幕裂了一道縫。
“活該。”楊柳說,卻轉身進了櫃台。
幾秒後,她拿出一個小盒子,“給你,鋼化膜。”
許願握着屏幕裂開的手機,詫異道:“你随身帶這個?”
“囤了點,店裡經常有客人摔手機,順便賣人,”她撕開包裝,“拿來。”
許願遞過手機,看着她熟練地貼膜。燈光落在她鼻尖上,映出一層細小的絨毛。
“好了。”楊柳把手機還給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像一片羽毛輕輕掠過。
最後幾滴雨水從屋檐滑落。許願看着窗外,“該走了。”
時間不早,天已經黑了,大街上路燈都亮起來。
“嗯。”楊柳點點頭,一把扯下圍裙。
許願站在門口,手裡拎着兩把傘,一把黑傘,一把深藍格子傘,看起來嶄新。
“走吧。”楊柳拿上黑傘,順手關上最後一盞燈,店内陷入黑暗,隻有門外的路燈照進來,在地上拉出兩人長長的影子。
涼風裹着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楊柳忽然回頭,沖他揚了揚下巴:“謝了。”許願“嗯”了一聲,低頭去撐傘。
楊柳鎖好店門,轉身時看見他還站在原地等她。
他站在門外打開傘,金屬卡扣發出清脆的聲響。
然後,藍傘的骨架“咔”地一聲,卡住了。
他皺眉,又試了兩次,傘骨紋絲不動,像是被什麼卡死了。
楊柳抱臂靠在門框上,饒有興趣地看着他折騰:“壞了?”
“……嗯。”許願語氣平靜,但耳根微微發熱。
這把傘是新的,雖然當時柳城的天氣燥熱的像個大蒸籠,但以防萬一,他大采購的時候在超市買了一把。
楊柳站在原地看着他,手上握着還殘留他體溫的傘柄,半晌,輕輕“啧”了一聲。
“……傻子。”
楊柳勾了勾嘴角,“那湊合一下?”
夜風裹着雨後的清涼湧進來,許願頓了頓,最終點頭。
楊柳撐開那把完好的黑傘。
傘不算大,兩個人站進去,肩膀幾乎相貼。
楊柳比他矮半個頭,發頂蹭到他下巴,帶着淡淡的洗發水味。許願下意識把傘往她那邊偏了偏,自己的右肩很快被雨絲打濕一片。
楊柳瞥了他一眼,沒說話,隻是伸手握住傘柄,往他那邊推了推。
“淋濕了别怪我。”她說。 “到時候你得天天來我家借感冒藥。”
許願:“……不會。”
兩人并肩走着,腳步聲在濕漉漉的路面上格外清晰。巷子裡的路燈年久失修,光線昏黃,照得雨後的石闆路泛着微光。
“你平時都這個點下班?”許願忽然問。
“看情況。”楊柳說:“忙的時候就晚點。”
“一個人走夜路?”
“不然呢?”她側頭看他,眼裡帶着調侃,“等你來接送?”
許願抿了抿唇,沒接話。
楊柳輕笑一聲,也沒再逗他。
轉過巷角時,一陣風吹過,傘面猛地晃了晃,雨水濺到楊柳手背上。她“啧”了一聲,許願立刻把傘握穩,手指不經意擦過她的指尖。
兩人同時一頓。
楊柳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插進口袋裡,“快到了。”
“嗯。”
雨終于停了。
走到兩家相鄰的院門前時,楊柳掏出鑰匙,忽然轉頭看他。
她把傘遞到他手裡,“傘你拿回去。”
許願搖頭拒絕,“你用。”
“家裡有的是,沒準兒以後還得下雨。”
“也許明天就不下雨了,天氣預報一點都不準。” 畢竟它原本說會下到半夜。
“……”楊柳沒話說,她皺了皺眉,突然想到什麼,目光落在他那把藍傘上。
她眯了眯眼,“你故意的?”
許願面不改色:“傘質量差。”
楊柳盯着他看了兩秒,忽然笑了,沒問到底,收回了手,“行,那謝了,今天給我送傘。”
她轉身推開院門,背影利落,卻在邁進門檻時頓了頓,頭也不回地丢下一句:
“明天見。”
雨後的台階泛着濕潤的光,她的腳步聲輕輕回蕩,和淅淅瀝瀝的水聲混在一起。
許願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傘是他故意弄壞的。
她大概猜到了。
但她沒拆穿。
夜風拂過,帶着雨後泥土的清香。許願擡頭看了看天,烏雲散盡,隐約能看見幾顆星星。
他轉身回家,腳步比來時輕快許多。
夜色中,他們的聲音漸漸弱下來,直到消失不見。而奶茶香甜的氣息似乎還萦繞在空氣裡,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