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既知秘籍為假,倒也不懼他。我仍要去和他相會。”
“若他認我,我自然願意告知他真相,并為淩霄會效勞。若他不認,那麼,這半本假的《龍泉錄》,便作為一份禮物,獻給我曾無數次擦肩而過的父親吧。”
“我想留下的,大概就是這些了。這些話不為誰而留,我會将它藏于某處,讓這些話和那些陳年舊事一樣,永遠埋在土裡,和我們這些人的骨肉一起。”
“說到這裡我又想起,我年少時沒有同伴,總有些話憋在心裡,不知道和誰說,于是我便喜歡把心裡話寫在紙上。但有一天我發現,那些紙像是被人動過,我去質問我娘,我娘冷笑一聲說,你那些話沒人想知道。”
“但是娘啊,紙上落下的銀發,你又如何解釋呢?”
“在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寫過話,直到今日。”
“那些紙早已被我一把火燒了,如今的我坐在那座曾藏匿了我無數心事的櫃子旁邊,和從前一樣寫着些不知所雲的話。娘不知道我偷偷來過這裡,也不會知道我在今夜遠去,一去不回。”
“院裡桃花又開了,而那個曾在花下笨拙練劍的孩子就要走了,和他的偏執、他的不甘、他的卑劣一起。”
崔羽落目光移動,落在了最左的那行血字上——
“從此天高海闊,無處不為吾鄉。”
她緩緩放下那張紙,餘光掃見樹上盛開的桃花。
花瓣輕搖,萬籁俱寂,仿佛少年甯子盈剛剛離開。
她沉默許久,歎了口氣,道:“完了。”
慕驚弦問道:“怎麼就完了?”
“我們是不是……有點窺探他隐私的意思?”
“好像……是有一點。”
崔羽落抿了抿唇,沉吟道:“然後他去見了段泊川,段泊川沒有認他。可他為何又去找了趙之聞問劍呢?”
慕驚弦想了想,道:“既是‘問’劍,那不過是想求個答案罷了。他想要的答案,大概是……自己與天才的差距吧。”
崔羽落點了點頭:“朝聞道,夕死可矣。”随後她将那張紙重新卷了起來,放進有些破舊的箱子裡,遞到慕驚弦面前。
“埋進去吧,勞煩。”
慕驚弦笑了一聲,施咒将它放入土裡:“回去麼?”
“走吧。”
法陣又起,兩人邁步走出,眼前是如水月色,靜谧長街。
他們一路來到連波亭,卻發現向濁和于應鴻已不見了蹤迹。趙之聞盤膝而坐,若有所思,甯雲同樣盤膝坐着,看到二人靠近,語氣嘲諷道:“趙之聞,你一向厭惡修仙之人,如今卻和他們糾纏在一起。”
趙之聞回道:“修仙之人亦有善有惡,何必一棒子打死全部。”
甯雲哼笑一聲,轉向二人:“跳大神兒跳得如何了?”
崔羽落看了看她,問道:“前輩,我有一事不明,不知當問不當問?”
“什麼事?”
“甯子盈,是……”
甯雲笑了笑,打斷了她:“他以為自己是段泊川的兒子,然後就能這樣與他親近,但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