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想了想:“四處走走。”
“你對這附近熟悉麼?”
“不熟悉。”
“噢,”崔羽落照顧他的速度,有意地放慢了步伐,但那少年看上去仍有些吃力。
沿着溪流走了很久,目之所及仍是叢林,崔羽落留意着那少年的動作,再次喚出了系統。
“我剛到這個世界三天,其中一天一直在睡覺,不知道有沒有新手福利?除了提升法力的。”
【宿主具體指哪一方面呢?】
“比如指引我怎樣走可以快速到達附近的城鎮,”崔羽落無奈道,“總得先打打工掙點生活費吧。”
她忽然又想起季回瀾之前所說的給她足夠的盤纏,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有些魯莽。
【可以的,宿主先沿着小溪向前走,到了需要變換方向的地方,我會提醒宿主正确的方向。】
兩人一路無言,直到眼前的樹木更加密集,崔羽落出聲道:“月黑風高,你有沒有覺得……”
林木沙沙作響,少年見她刻意賣關子,順着她問道:“覺得什麼?”
“很适合做一件事。”
“什麼事?”
崔羽落笑了笑,語氣輕快地說:“孤男寡女的,你說說是什麼事?”
少年不答話,崔羽落側目看了看他,略微加快速度向密林中走去。
“嗖——”
從暗處驟然射出一支箭,箭上光芒耀眼,将靜谧夜色撕裂開來,所過之處留下一條灼熱的裂縫。
與此同時,更多的箭矢自那緩緩變大的裂縫中竄出,它們整齊劃一,直指向同一個目标。
目标便是崔羽落。
數不清的箭矢一時與崔羽落近在咫尺,而那一馬當先的光箭距她的咽喉僅有不到一尺。
少年站在一旁,不待他作出任何反應,無數盈滿殺氣的箭已然與他錯身而過。甚至有幾支箭在将要刺中他的時候詭異地拐了個彎,直直沖向自己真正的目标。
眼前少女的身形卻忽然模糊了起來。
他隻覺身旁的夜風驟然改變了流向,像是憑空出現了漩渦,将一切沒有意識的東西吸附過去。
地上的草葉和花瓣随之騰起,向同一個方向狂奔而去,他不由自主地擡手掩面,暗香拂過,竟是也要被那漩渦盡數吸走。
風浪漸漸平息,他擡眼望去,見到勁風卷着花葉,在夜色中向同一個方向環繞,崔羽落站在中心,長發随風舞動,面容卻看不真切。
而那些箭矢不知何時落在地上,成漩渦狀碎落一圈又一圈,宛如靜止的漣漪。
崔羽落遠遠地看了他一眼。
随後她不清不楚地說了句話。
“你瞧,陰謀詭計在絕對的戰鬥力面前根本不算什麼。”
他看見她的發絲漸漸落下,與此同時那些流轉的風變了方向,挾着細碎的草木與落花卷向了另一個地方。
那邊卻有了些動靜,刀劍出鞘的聲音自暗處乍現,幾十個黑衣人向二人突襲而來。更遠處傳來一聲弓響,巨大的箭已在弦上蘊滿了靈力。
崔羽落動作極快,轉眼那些黑衣人已被擊退。而那支箭已然射出,一聲破空的箭鳴之後,少年看到它已被崔羽落捏在手中。
她拿着那支已變得暗淡的箭,轉頭對他說:“月黑風高,孤男寡女,正适合被人埋伏啊。”
暗中卻有人無聲地笑了笑,随後身軀在原地忽然消失,隻餘手中弓弦上一抹稍縱即逝的餘光。
崔羽落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男子,目光下移,看到了已在她咽喉劃出一道血印的弓弦。
“我這樣一個無門無派的小女子,何必勞煩這麼多人埋伏在此處——”
血順着脖頸緩緩流下,她隻覺說話困難。
她忍着疼痛,一字一句道:“我勸你……還是放開我,否則……我就殺了他。”
她動了動手指,一片鋒利草葉懸空靜止,邊緣卻沾了新鮮的血迹。血一滴一滴地留下,順着葉片的紋路落在地上。
血迹的主人正是那少年。
那葉片懸在他頸側,随崔羽落的手指,又緩緩向前了一毫。
黑衣人頓了頓,盯了她片刻,而後袍袖一卷,與那些被擊退的黑衣人一齊遁入了黑夜。
崔羽落按了按脖上的傷處,控制那片草葉落到地上,朝那少年走了幾步,頗為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隻是……他快要割斷我的動脈了,我還不想在這荒郊野嶺死掉。”
那少年并不答話,崔羽落困惑地再向前一些,卻蓦地被一股強悍力道擊退了數步。
一驚之下,她瞪大雙眼看向那少年。卻見他原本平靜的眼眸中泛起紫芒,身上衣袍倏然開始獵獵翻動,以他為中心,空中暗光流轉,比先前結界上的靈力波動洶湧數倍。
他緩緩擡眼看向崔羽落,眼神冰冷,眸光暴戾如妖邪。
他邁動步伐朝她走來,雖仍有些重傷所緻的僵硬,但整個人的氣場已與方才全然不同了。
黑色袍袖下,蒼白的手逐漸擡起,周遭戾氣随之凝聚。
手指靠近嘴邊,缺乏血色的唇開合,缥缈的聲音很輕——
“尋神救苦酬予願,無生路上成因果。枷鎖何離,生死何知……”
“——此心轉破,苦海共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