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也是一歎,是啊,絕大多數人根本不認識玉娘和秋娘,與華莺苑也沒有半點關系,自然不會覺得這死亡詛咒會降臨在自己頭上了。故事說得再玄乎其玄,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一點熱鬧罷了。
從茶攤出發,三人繼續一路向南,從熱鬧到冷清,從南城門出了城。
出城後人煙更加稀少,起初周圍還有農舍,行出不久,道路兩邊便隻剩樹林了。三人沿路前行,面前出現了一條小岔路。陌以新略一思索,擡步走上岔路。踩着這條小路上的碎石沙礫,又走了百十步,懸崖已在眼前。
林安打量一番,發現此處并不是自己原先想象中那種白雲缭繞的萬丈深淵,嚴格來說,應該是一處很陡的陡坡,向下望去依稀看得到底,若是不慎一腳踩空,确實很容易滾将下去,一摔到底,倘若不是身體強壯或運氣絕佳,便難免命喪于此了。
兩個月前,玉娘便是在這裡墜崖的,隻是,這麼多時日過去,案發時的痕迹早已不複存在,就算玉娘之死當真并非意外,此時再要調查,可就太難了。
“我翻閱過案宗記錄,玉娘的家鄉在南邊,從南門出城,是她回鄉的路。”陌以新忽而緩緩開口,“當時這條小道上,散落着幾片破布,看似曾是個包袱,隻是早已破破爛爛,裡面的東西也都不知所蹤。”
林安一怔,不明白他想說什麼,卻見他再次啟唇,輕聲道:“我想,真相已經浮出水面了。”
“什麼!”林安當即一驚,愕然程度甚至超過了見到屍體時的刺激。
一旁的風青卻哈哈一笑道:“大人一向神機妙算,你慢慢就習慣啦!”
真相已經浮出水面了?兇手是誰?動機如何?他都已經知道了?
風青大大咧咧道:“既然如此,隻需要回府拟道折子,給皇上複旨便是了。”
陌以新卻道:“要驗證我的猜測,還要再找華莺苑錢老闆确認一件事。”
錢老闆?難道他還有事隐瞞?
正當此時,空中飛來一道人影,隻一閃便穩穩立在地上,正是風樓。林安先前聽風青提過,他這弟弟身手極好,此時卻是第一次親眼所見,僅從這疾風般的身法看來,恐怕遠在青菱紫艾之上。
“你怎麼跟來了?”風青納悶,“府裡出事了?”
風樓面上有些無奈:“泊陽侯帶着兒子盧駿年登門拜訪,一定要見到大人才肯走。”
“泊陽侯?”林安心頭一跳,先前他們曾為查案去過一趟侯府,泊陽侯對兒子恨鐵不成鋼,對這件案子應當是避之不及的态度,此時又怎會主動湊上來?
陌以新嘴角輕輕一勾,道:“看來,不用去找錢老闆了。”
……
剛一回府,盧侯爺已經腳步帶風地迎了上來:“陌大人啊,你可回來了!”
陌以新拱手道:“勞煩侯爺久候,不知侯爺親臨府上,有何貴幹?”
林安心裡啧啧兩聲,這個陌大人,方才在崖邊分明都已心知肚明,此時卻一本正經裝起糊塗來。
“本侯……這——唉!”盧侯爺一臉焦急,卻欲言又止,最終隻重重歎了口氣,拉着陌以新從正院一路走到内堂,倒像是到了他的侯府一樣,連禮節也顧不得了。
停腳後,陌以新才耐心道:“侯爺有話不妨直說。”
盧侯爺又歎了口氣,向旁邊一指道:“是犬子……”
林安這才注意到角落裡的盧駿年,不禁大吃一驚。還記得前兩天見到盧駿年時,他還是個徹頭徹尾的纨绔子弟,肆無忌憚,輕佻狂妄,而今日,竟變成了這副模樣。
隻見他雖坐在圈椅上,卻不是尋常坐姿,而是整個人都縮在椅子裡,雙手抱着膝,身軀瑟瑟發抖,神情也是一臉驚恐,眼底一片烏青,竟像是幾夜未眠似的。他旁邊還站着個小厮,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陌以新也狀似驚訝道:“公子這是怎麼了,是否需要尋醫?”
“犬子昨日一早還好好的,晚上回來時就成了這幅樣子,跌跌撞撞,滿口胡話,神志不清。府上連夜請了名醫,卻隻得了些安神的方子,半點無用。大夫說這是心病,隻得心藥醫。我們便又仔細查問了犬子的幾個貼身小厮。”盧侯爺一籌莫展,指了指盧駿年身旁那小厮,道,“你再把公子昨日的行蹤給陌大人一五一十講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