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陌以新挑了挑眉。
“倘若鳥是死者放飛去酒樓求救,那麼,她既然還有機會放出鳥,也能寫下‘救’字,為何不将兇手的身份也寫下來?”
“就因為這個?或許,死者的力氣隻夠支撐她寫完這一個字,便失去了意識。又或許,她并不認識兇手。”陌以新頓了頓,從懷中取出一個白布包裹的物件,接着道,“還有,這是在死者掌中發現的玉佩,将她的手指掰開時,玉佩上還染着血。或許這枚玉佩正是兇手之物,譚秋臨死前将玉佩握在手中,用這種方式留下了指向兇手的線索。”
楚晏看了玉佩一眼,繼續道:“可是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若是死者在危急時刻放鳥去傳遞求救信号,為何要選用鞋?鞋的負重會減慢鳥的速度,還有銜不穩的風險,這與着急求救是矛盾的。”楚晏稍作停頓,環視一周,“案發現場就在這間屋子裡,别的不說,死者近旁就掉着一方手帕,不是比鞋子要合适多了?”
陌以新不置可否,隻道:“姑娘的意思是,鳥不是死者放飛的?”
“不錯。相比于以求救為首要目的的死者本人,真正放飛鳥的,更有可能是兇手。”楚晏道,“至于玉佩,也更有可能是兇手用以嫁禍之物。”
“可若是兇手,也大可以選擇手帕這類更為輕便的物件,同樣沒有道理選擇一隻鞋,徒增疑點。”
楚晏點了點頭:“所以我想,這隻鞋對于兇手而言,一定有額外的特殊意義。”
“姑娘聰慧。”陌以新贊了一句,眼神中卻看不出贊賞或是驚異,隻又接着道,“那麼姑娘可知,本官為何要找你前來?”
“大人說,需要一名與死者年齡相近,身形相仿的女子配合查案。”楚晏重複了一遍,卻話鋒一轉,“可是,大人應當另有深意。”
“說來聽聽。”
“大人星夜登門,拿着血鞋向我們問話,想必不隻是在附近随意查訪而已。”楚晏緩緩道來,“那個時候,大人已經懷疑我們了。”
陌以新沉默不語。
楚晏沒有得到回應,便隻繼續道:“大人曾命人沿血迹探查,一路找來,若是細心的話,自然便會發現,這一路血迹雖然連貫,卻在某處發生過變化。在那一處之前,血迹的掉落更為緊密,而在那一處之後,卻陡然變得稀疏起來。這意味着,這隻血鞋曾經在該處停留過,而這個位置,正是我們那間宅院。”
“大鳥本有明确的目的地,偏偏隻在中間一處停留,大人自然而然便會懷疑,是受到了人為的幹擾。”楚晏繼續道,“有人見到飛鳥血鞋,竟能憑空攔截,說明其身手不俗,而在看到此事後默不報官,還将鳥放回,可見此人即便不是兇手,也一定另有可疑。”
陌以新舒眉展目,微笑道:“所以,姑娘那幾句看似不經意的話,實則是提醒我血迹有異。姑娘有心提醒,卻不明言,自然是想告訴我,你雖然知道線索,卻礙于某些原因,無法宣之于口。這某些原因,自然便是你身邊另兩位姑娘了。”
直至此時,楚晏終于徹底放下心來。她沒有賭錯,這位府尹讓她單獨前來配合查案,所謂“年齡相似,身形相仿”,不過是找了個幌子将那兩人支開,而不打草驚蛇。對方不但在她給出暗示之前便發現了這些疑點,還從她的暗示中猜出了她的處境。
或許,真的有救了……楚晏看着陌以新,眼神中升起一絲自己都尚未察覺的熱切。
片刻的安靜後,陌以新先開口道:“那麼,你現在可以說了。”
“大人都猜中了。”楚晏不再猶豫,“将鳥從半空抓下又放飛的,是我身邊那綠衣女子。不過,她并非兇手,之所以如此,隻是怕引起官府的注意。”
“為何?”
楚晏略微一頓,索性便如同請青天大老爺伸冤一般,果斷跪下身來,鄭重道:“大人救我!”
在最初看到那隻血鞋時,楚晏便意識到此事會驚動官府。作為一個現代人,“有困難找警察叔叔”的意識幾乎是一種本能。所以早在那時,楚晏便計劃利用青菱将血鞋抓下的破綻,将官府引到那間宅院,想辦法借官府脫身。
隻是,青菱和紫艾并非蠢人,她能利用的破綻自然不能太過明顯,也隻能祈禱查案之人不是草包了。
而眼前這位年輕的府尹大人,似乎比她所希望的還要敏銳,這倒省了許多說服與解釋的口舌。更重要的是,此人身為府尹,在發現血迹後連夜追查馬不停蹄,可見有為官的責任與救人的善心。要尋求幫助,無論怎麼看,也沒有别他更合适的人選了。
陌以新見楚晏如此舉動,也頭一次露出兩分意外之色,他眉心輕蹙,正待開口,便見一人風風火火推門進來,口中呼道:“大人,你要的人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