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完全可以使人冷得發抖,嶽花林凍得涕淚橫流,聲音打顫:“駱源呢!駱源怎麼還沒來!”
當事人情緒愈演愈烈,幾乎腳一滑就要摔落,朱琳連忙向前一步:“花林,裁員賠償公司可以給你,競業協議的事公司也不再跟你計較,這事我作主了。其他事……駱總馬上就到,你可以下來跟他商量。”
嶽花林從不相信人事的話:“你們通知駱源了嗎?給我看你們的通話記錄!”
話一說完,她的心髒與視線便準确感知與鎖定了人群中最顯眼的那個人。
駱源幹脆利落地站在那裡,如看笑話般,一動未動。
欺人太甚的舉動徹底點燃了嶽花林,她諷刺地一笑。
警察、消防、駱源,都在。
該來的都來了,是時候開始自己的表演了。
“警察!”嶽花林完全是有備而來,居然從腳邊的包裡掏出了一個喇叭。
“小姑娘!”
身穿警服的人半蹲着靠近面如死色的嶽花林:“小姑娘,你别沖動,遇到了什麼困難可以跟我們說……”
“攝像頭,執法記錄儀,都對着我!”
兩位警察對視了一眼,決定先配合當事人,将攝像頭調整了一下角度。
确認了自己的話都會被錄下,嶽花林如同一個大義凜然的革命者,高聲凄厲地呼喊:“我要舉報!舉報駱氏集團總裁駱……”
“嶽花林!”
人群之後一個用盡全力的呼喊,阻隔了這段已經飄到樓下的聲音。
趙菲菲在不遠處,一步步地穿過人群,向天台走去。
她的臉色相當憔悴,眼睛下是一條濃厚的黑眼袋,無神的雙眼耷拉着眼皮,顯然是為她哥的事操碎了心。
這副慘淡的模樣隻會讓嶽花林更加愧疚。
趙菲菲一步一步停在她的面前:“花林,我哥的手術很成功,腫瘤已經切除……都是駱總幫的忙。”
剛醞釀起的情緒被打斷,嶽花林有些錯愕:“腫瘤?”
“你那天走得早,不知道這事,我哥因為這次事故檢查出了腫瘤,當時駱總特地來醫院看我哥,知道我哥有腫瘤,他立馬安排了轉院,還幫我們付了手術費用。”
幫忙安排轉院又墊付費用……
這種“先發動戰争,再倒賣藥品”的假慈悲行為,嶽花林聽得直起雞皮疙瘩:“菲菲,你被蒙在鼓裡了,家飛哥明明就是被……”
“花林!”趙菲菲再次打斷了嶽花林,她掏出手機,“我哥已經醒了,你聽他講。”
視頻中的趙家飛正躺在病床上有氣無力的喘息,雖鼻尖還插着氧氣管,看着讓人無比心痛,但比其剛送醫院的死氣沉沉,現在好歹有了一絲活氣。
趙菲菲離得近,趙家飛又沒力氣大聲說話,視頻聲音隻有兩個女生聽得到,隻聽得趙家飛費力地起了一點身:“花林你别沖動,聽我說……有人推我下去,但絕對不是我們工地的,我看見推我那人脖子上有很長一道疤,警察排查過了,我們工地沒有這号人……”
趙家飛說到這,又激動地咳了兩聲:“花林,有人借着我的命,要陷害駱氏集團……”
陷害?
脖子上有疤,陷害駱氏集團……
嶽花林的腦子猛地一陣——
從前那鄭三寶的手下,脖子上不就有一道駭人的刀疤麼?
鄭三寶雖然死了,但鄭家人并未死絕,這刀疤男現在效忠于誰,無需多說。
嶽花林忽然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人群,那道目光陰冷又審視,使她在呼嘯秋風中更加顫栗。
趙家飛後面又說了什麼,她已然完全聽不見了,鄭新德與她的最後的一通電話高傲又得瑟,他能不得瑟嗎?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啊……
耳邊呼嘯聲吹得嶽花林腹痛更加嚴重,她忽然肝腸寸斷地蹲下,渾身冒着恐懼又惡寒的冷汗。
有趣,真有趣,她為别人賣了命,數了錢,然後站在這裡,直播一場笑話。
嶽花林臉頰的肌肉忍不住抽動,她一開始為什麼沒有考慮到!
若趙家飛墜樓一事是駱源做的,他怎會如此大張旗鼓地在自己工地推人下樓?
想當初他殺鄭三寶,都是在鄭家公司的大樓,将天時地利人和全都安排得滴水不漏!
嶽花林有些恍惚,恨錯人的感覺不好受,然而更慘的是她的朋友!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讓朋友跟她這樣受罪?她到底前世裡做了什麼孽,讓人這樣利用,踐踏?
她的腿一軟,一隻腳剛踏下高台,胸腔中的氣還未呼出,一支不速話筒直勾勾明晃晃地直接朝她戳來。
“嶽小姐,我們是A社記者,您剛剛說舉報?請問您要舉報什麼?”
這支話筒出現得極快,仿佛有備而來,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猶如一支不長眼的利劍,直接戳向嶽花林的心髒。
她要舉報什麼?
她本來要舉報駱源,但現在搞錯了對象……
嶽花林尴尬地要回絕這不請自來的采訪,沒等她開口,那如機關槍一樣的記者突然變魔術似的,不知從那個兜裡掏出了一沓早就準備好的照片,照片内容還在鏡頭前晃了兩下。
“嶽小姐,聽說你之前在駱家做過家教,請問你有教師資格證嗎?你教的是哪個學生?學生成績是否提升?你做的家教是否‘正規’?”
那些照片露骨紮眼,直接将“正規”二字擡到了與專業度無關,但卻足夠讓人浮想聯翩的程度。
話問得相當難堪,而這記者卻當别人都聽不懂,又故意問了一遍:
“嶽小姐,這些私密照片是否為駱源偷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