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嶽小姐是否有吃回頭草的習慣……”這話像是若有所指,噎地嶽花林說不出話,“但我有派人保護他,車禍發生後,是我的人第一時間送他去的醫院,隻是……你也知道,車禍這種事情,一般發生的都很突然,我的手下沒有這麼快的反應時間去提前阻止,抱歉。”
聽了這番強詞奪理又無可反駁的話,麻木的嶽花林終于急了:
“鄭新德,你說的官司到底什麼時候開庭?有訴狀嗎?有傳票嗎?駱源三番五次害我身邊的人,我到底可不可以信任你!”
嶽花林的急迫正中鄭新德下懷,他的聲音不緊不慢,還帶着懶散:“嶽小姐,官司流程就是這樣,走得很慢的,合法處死駱源的方法隻有這一個。你如果着急,可以自己動手殺他,正好他也在四處找你,都不需要你費勁找他。”
鄭新德無賴的說法讓嶽花林幾近絕望,這一刻她才猛然意識到,鄭新德與駱源并無本質區别。
二者都是血腥與惡臭的資本家,駱源信不得,難道鄭新德就可信?
鄭新德明明沒再說話,嶽花林卻覺得此人的奸笑聲正肆虐地席卷着她,心慌與暴躁排山倒海地吞噬,她仰天一叫,未叫出聲,眼淚卻“啪嗒”,滑落了下來。
手機掉落,自動關機的黑屏結束了這場無疾而終的通話與“合作”。
沒人比她更懂得絕望。
十分鐘後,嶽花林擦幹眼淚,将手機撿回開機。
也沒人比她更懂絕地逢生。
她将鼻中的紙團拔下,坐在桌前,兩團血液凝結在紙上,氧化發黑。
星光流火,夜影生輝,她從夕陽寫到深更,一字一句,力透紙背。
一篇萬字長文在泣血中誕生。
這是一封舉報信,信中包含駱源參與鄭家兄妹之死、鄭三寶性騷擾等所有違法罪行,為防止信件石沉大海,她想了一個幾乎沒有回頭路的方法。
尚市市長會在三日後來駱氏考察,屆時會有很多記者媒體來報道,她會帶着這封信件于人群之中,直接跪在市長面前。
市長不管,她就再往上。
一步一步往上。
請蒼天開眼看看人間之冤。
這是一項對于個人而言堪稱“偉大”的事情,嶽花林光是想便會覺得手腳發寒。
她不知道中間會出現什麼恐怖的岔子,但她必須去做。為了自己,為了朋友,這一場天方夜譚的計劃隻能去實施,去踐行。
嶽花林緊鑼密鼓地進行着事前準備,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靠近,她本就焦躁的内心更加心律不齊,午夜夢回時,她甚至會被未知的力量直接吓醒。
手機“叮”地一聲響起,嶽花林抓了把頭發,又躺了回去。
不對。
在意識到不對後,她立刻坐起身。
這會兒都淩晨了,誰會在這個時間發信息?
莫不是又有誰出事了?
嶽花林打開手機,所謂的消息居然就是一封郵件。
正當她以為是垃圾郵件,準備順手删除時,郵件正文直接跳出,裡面是一堆打了馬賽克的赤裸照片。
照片的正臉,正是她自己。
這組照片的沖擊力實在太大,沖得嶽花林頓時所有的瞌睡都沒了,她抵着毫無血色的手指,将照片一張張下滑。
本是女孩的清譽之事,但嶽花林臉色上卻平靜地看不出任何波瀾,這一張張照片拍的很是簡陋,但掩飾不住她外表出衆的光華,嶽花林神色如常地繼續滑動,直到劃到最後,她确認了兩件事:
一、照片都是原始照片,沒有經過摳圖換臉,并且全都是偷拍角度。
二、照片的背景是在之前租的那個群租房裡,應該是洗澡的時候被針孔攝像頭偷拍了。
嶽花林緊咬着下嘴唇,直到嘴唇處傳來一陣血腥味。
想來也是,駱源那麼多疑,斷不會在自己家放攝像頭,公寓管理又比較嚴格,放攝像頭相對比較困難,那唯一能放的,隻有疏于管理的群租房了。
原來那麼早開始,他就盯上了她。
嶽花林不由得算了算日子。
在群租房的時候,正是她喜歡他的時候。她在那頭滿心歡喜輸出赤誠,對方卻在陰暗角落報以肮髒赤裸。
這一張張打了碼的照片,隻是一個警告,那些要露不露的層疊在警告她:這次是私密照片,下次可就是别的更值錢的了。
東方微露魚肚白,青天逐漸亮起,嶽花林頭一次看日頭升起,在早點攤的營業聲中,她喝了一口村口小賣店賣的白酒。
她将那份改了又改的萬字長書裝進包中,踏上了最早班的地鐵。
如果計劃失敗,如果這是一場請君入甕,如果石沉大海……有太多的如果,但此刻的嶽花林卻一件都不想考慮。
她能搏的隻有這一次機會。
人生總得有那麼幾個瞬間豁得出去,此刻,她是一個即将走上刑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