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關于這一點,事務所還真跟我提過……”對面之人聽了這并不常見的事情,反倒好脾氣地解釋,“我并不介意這個,相反,我一直覺得凡事都講究一個‘緣’。如果說,我的生日真的可以給你帶來好運,那也正好說明了我們之間很有緣。”
許是與李捷芥蒂在前的緣故,對面這話居然讓嶽花林生出了一種感動,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肉心可見地感受到了心髒中某樣東西正逐漸平緩,不同于在駱源身邊時,那鬼東西的急速刹車,此刻,這個感知器是慢慢地,一點一點的,歸于平靜。
嶽花林很想用手去感受一下,于自己胸口處,心髒間,這來之不易的心無雜念,但這是公共場所,并不好做這樣的動作。她隻是靜靜地看着對面之人,像是回到了上高中時的日子,那是純粹又讓人心安的靜好。
“我……”
嶽花林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發覺自己居然有些哽咽,平複了片刻,她繼續開口:“我們什麼時候……”
她本想說“我們什麼時候再見面”,但話還沒有說完,兩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西裝革履的男人,當仁不讓直接坐在了他們那張桌子旁邊。
這畫面太過熟悉,以至于嶽花林身體比腦子還快,突然“騰”地站了起來。
他們要幹什麼!
還要打人麼?
她到底得罪過什麼人!
不管怎麼樣,這次她絕對不能再讓無辜的人受罪!
“你們倆聽着,這裡是公共場合,要找事也得挑地方!”
嶽花林一掃剛剛的溫柔做派,立刻換上了一副淩厲的架勢。
坐下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似在判斷此女的攻擊力,幾秒後,其中一人收回了公事公辦的表情,語氣還算緩和,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想入非非:
“嶽小姐,你可能有些誤會,我們是駱氏集團法務部的。”
一聽是駱氏的人,嶽花林松了口氣,但她不知道,兩個法務接下來的話,才讓她真正感到如至冰窖。
“這件事對于你來說可能比較突然,但我們還是得通知你,你違反了公司的‘競業協議’,現在,駱氏要對你進行起訴索賠。”
嶽花林腦子一渾。
索賠?什麼索賠?
她當初都沒向駱氏索賠,駱氏倒反過頭來向她索賠?
西裝男也不管嶽花林是什麼反應,隻是機械地說着冰冷的話。
“我們已經拟好了律師函,這裡先給你一份,另外,駱氏針對你的索賠金額是……五百萬,如果你選擇庭下和解,直接支付這五百萬,駱氏也會放棄起訴。”
什麼?
外人在前,尤其是滿意的相親對象在前,嶽花林急得差點磕巴:“開什麼玩笑?我根本沒違反什麼競業協議,駱氏就算起訴,也得用正當理由!”
西裝男專門處理這種事,早就料到對方會這麼說,他從包裡掏出一張紙,那是嶽花林在入職駱氏時親手簽下的競業協議。
“嶽小姐,這是你的簽名,沒錯吧?”
“是沒錯,但我怎麼就違反了?”
西裝男指着紙上面的一句話:“協議要求,你在離開駱氏後的三年内,不得進入競争對手公司工作,但據我們了解,你目前所在的公司‘秦然建設’,與駱氏存在競争關系。”
嶽花林十分激動:“别以為我不懂法!要想這個協議成立,駱氏在我離職後也得繼續給我競業費的,你們給了嗎?”
“駱氏給了,嶽小姐,你可以查一下你的銀行卡流水記錄。”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緻使嶽花林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畢竟她并沒有給駱氏發工資的那張銀行卡開通短信提醒服務,所以,即便駱氏真的給她打了所謂的競業協議款項,她也絲毫不知。
得知确實存在這個可能,嶽花林的底氣明顯軟了下來,但底氣歸底氣,她還是依舊強撐着繼續跟對方據理力争:“就算我真的違反了競業協議,那法律也規定了,賠償金額與本人的工資挂鈎,我的工資不可能到達五百萬的程度,虧你們說的出來!”
而對方很明顯是有備而來,嶽花林的每一句話都在他的射程範圍内:“嶽小姐,其實不光是競業協議的事,據公司調查,你在駱氏工作期間,還涉及了洩密一事,你是有在鄭重集團兼職過吧?”
一提到鄭重,嶽花林的臉瞬間白了。
“咳。”沉默了很久的相親對象終于出了聲,大家幾雙眼睛都看着他,卻聽得他慢條斯理地來了一句,“那個,嶽小姐啊,你的倒黴,有點過于籠統了。”
他以為她所謂的倒黴,無非就是想吃一家飯店,結果關門了;剛買一個冰激淩,結果掉地上了;很喜歡一個發夾,結果弄丢了,這種小女生堆裡經常說的“水逆”,卻未曾想,她的倒黴,是這種巨額索賠。
而且第一次見面時,就在他面前進行索賠。
這難道不是在點他?
兩人相處需要同甘共苦,他幾乎可以預感到,嶽花林所說的“比較倒黴”,是有多倒黴;接下來會有多少苦要共,又有多吝啬的甘能夠享。
“相親所的茶水費我已經付過了。”男人起身,十分客氣地又接了一句,“如果可以,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好。”
這話一出口,什麼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
六月生日又怎樣?
最終還不是跟李捷做了一樣的選擇?
地球之上,誰能玩得過老天,誰又能敵得過人性?
然而讓人絕望的事情還不止這些,今天明明是周末,嶽花林的手機上卻出現了領導的來電提醒。
“喂,陸姐。”
電話那頭的口氣卻是相當震驚與急躁:“嶽花林,你跟上家公司還有勞動糾紛沒解決?律師函都發到我們這了!”
她猛然擡眼看向坐在那的兩位律師,卻發覺這兩人相當坦然,一副“是我們發的,有什麼問題?”的表情。
嶽花林竭盡全力深呼了一口氣,為了不讓領導看出破綻,她強行平複了一下心情:“陸姐,這裡有誤會,我在處理。”
“不用了!”
陸姐的口氣不悅到了極點:“駱氏要求秦然配合調查,我們公司沒有這個精力。嶽花林,你被裁了,按照法律,秦然會賠償你半個月工資,下個月随工資一起打給你,離職證明也會直接發你郵箱,你明天不用來了!”
陸姐的電話挂得幹脆,不給當事人任何解釋的機會,一份隻持續了一周的工作,因為一個離譜的緣由,就此結束。
嶽花林幾近絕望地閉上眼,任憑感知器再次慢慢蘇醒,肆意增長。